一场豪雨突袭箬安城,连续七日电闪雷鸣,没有停歇的迹象,闹得人心烦意乱。
早朝时,众臣发现皇上变得古怪,多雨时节,下几场电闪雷鸣的大雨不是什么值得惊异的事,可皇上很惊异,大概是由于连续几天雷电声嘈乱,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坐立不安,对政务心不在焉,并且脾气出奇的暴躁。
于是谁都不敢去触霉头,不是国破家亡的大事,早朝时基本上没人发言,以免被当成出头鸟打死,变成一日前因劝谏差一点被砍头如今降为白衣还在家里闭门思过的陈国老,三朝元老都是那样的下场,谁也不想上赶着去送死。
深夜,风雨交加,雷电轰鸣。
沈润刚睡下,敲门声响起,付礼在门外急促地道:
“殿下!殿下!”
沈润惊醒,蹙眉,披衣坐起来,开了门。
付礼一身雨水,语速迅快地说:
“殿下,宫里面传出消息,说陛下欲召晨光公主入宫。半个时辰前闪电把倾城宫点着了,倾城宫雨中大火,救下之后陛下的脸色很不好,命礼王入宫,也不知说了什么,没两刻钟陛下又派出张伦,要召晨光公主进宫。”
话音刚落,后面已经有小厮冒着雨冲过来报:“殿下,宫里面张总管来了!”
沈润蹙眉。
又是倾城宫,一提起倾城宫,事件里总是透着一股妖异。未必是倾城宫自带妖异,而是皇上对倾城宫古怪的态度,导致每一次倾城宫被抬出来,都没好事。
张伦趟着雨水快步走来,后边两个小太监一个提袍子一个撑伞。
彼此寒暄过,张伦说明来意,催促晨光入宫。
皇上只召了晨光,沈润却装听不懂,去玉琼轩把晨光从被窝里拽出来,两个人一块进了宫。
张伦瞅了他二人几眼,没有阻拦。
晨光因为雷声没睡实,不然不会醒,她蜷缩在车厢里,打着哈欠,听沈润说倾城宫着火了,笑嘻嘻道:
“这时候叫我进宫,难道是叫我去倾城宫抓鬼么?”
沈润心想八成是为了这个,不是抓鬼,就是为了驱邪。
这几年皇上越来越信邪了。
二人进了宫城,直奔沈崇就寝的柔仪宫。
沈崇虽然穿了衣服,可一看就是从睡梦中惊醒,脸色灰败,疲倦不堪,心情烦躁。新得宠的柔妃坐在他身旁,温柔地安慰着。沈崇握住她的手,眉头紧皱。
晏樱立在一旁,宽大的冷紫色长袍,艳姿绰约,气定神闲。
晨光和沈润跪下来请了安。
沈崇看了沈润一眼,对于他跟着过来,沈崇没说什么,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他对晏樱道:
“朕累了,你带她去吧。”说着站起来,携柔妃的手,回后面的寝殿去了。
“是。恭送陛下。”晏樱目送着沈崇离去,转过头,看了晨光一眼,勾起淡蔷薇色的唇,笑道,“陛下说,因为倾城宫里有不干净才会遭来妖异之火,召公主入宫,是想请公主看一看,在倾城宫里做场能够化解妖异之象的法事。”
大半夜叫她来驱鬼,晨光瞥了他一眼,然后软软地看向沈润。
沈润与晨光对视一眼,收回目光,心想不过是因为雷电偶然失火,也能扯到除灵驱邪上,父皇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倾城宫里没有鬼,是父皇心里有鬼。
这么想着,脸上却没有露出来,他淡淡地问:“这是父皇的意思?让晨光入倾城宫中除灵驱邪?”
“是陛下的意思。”晏樱笑说。
他笑容周正,那绝对是不亲近不疏离但却非常得体的笑容,世人通常称这样的笑为“皮笑肉不笑”。
“做法驱灵不是国师大人的强项么?”沈润笑说。
“比起我,陛下更相信晨光公主的能耐,上一次倾城宫闹鬼,搅得春藻宫和承禧宫不得安宁,也是晨光公主送出的驱魂铃起了大作用。”晏樱笑看了晨光一眼,道。
沈润觉得他话中有话,狐疑地看着他。
晏樱不在意他的审视,也不回避,噙着笑对上他的目光,眼深如井,锋眉如画,鼻尖上的烟灰痣看久了只觉得透着一股妖异之气,让人极不舒服。有那么一瞬,沈润觉得,在宫里作祟的那个妖孽应该就是他吧。
就在这时,一道蓝森森的闪电在天空中炸开,发出瘆人的“咔嚓”声。
一直站在边上旁观的晨光在听到这声闪电时,唬了一跳,并非刻意,而是闪电声出现的太突然,她的身体本能地打了一个冷颤,十分激烈,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突然瑟缩了一下,眼珠瞪圆,毛都炸开了。
她的动作太大,沈润和晏樱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看见了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惊吓表情。
二人愣了两息,她惊慌失措的反应太罕见,新奇,好笑,晏樱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沈润知道凤冥国少雨少雷,她多半没见过这种雷雨大作的天气,所以会害怕,勾着唇角在她的后脑勺上摩挲了两下,很厚道地没有笑出来,免得她以为他是在嘲笑她。
晏樱望着他落在晨光头上的手,敛了笑容,在看向晨光不避不闪任由他摩挲时,眼梢垂了下来。
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