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雪白纱帘的轿辇停在山中深处,晨光在远离了沈润的视线之后,她的脚步比起之前更慢许多。她将大半的身体重量都交给了火舞,火舞罕见地皱了眉,尽量让她舒适地依靠着,握着她的手,扶着她回到轿辇停驻的地方。
一直守在轿辇旁的司浅同样蹙起了眉,不过没说什么,他掀开纱幔,看着火舞将晨光扶上去。
晨光又一次歪在火舞怀里,软塌塌的,像没骨头似的。
这一回连司七也跟着上了凤辇,将香蒸帕子浸湿,递给火舞。火舞接过去,给晨光擦净了脸和手,眉依旧皱着,轻声说:
“殿下何必跑这一趟,明日容王就进湘瀛了,一切等容王到了湘瀛再做也不迟,殿下的身子才好些,马上要到十五了,若是这个时候病起来可怎么得了。”
晨光舒舒服服地靠在她身上,对于她的担忧只是笑,接过火舞递来的温水,啜了两口,因为不喜欢清水的寡淡,又搁下了。
“等他进了湘瀛,那个时候,他是龙熙国的容王,我是凤冥国的公主,这样的两个人初见,可就没有意思了。”晨光似笑非笑地说,顿了顿,突然抬起头,看着火舞的脸,略带一丝兴奋,笑道,“小舞,我刚刚发现,沈润身上的味道比司浅的味道还要好闻,司浅身上的味道只是‘好好闻’,沈润身上的味道却是‘好香呐’。”她说着,开始耸动鼻尖,仿佛在嗅已经牢牢印在她记忆里的香味,她微仰着头,欢喜的样子就像是正陶醉在模拟捕猎中的野猫。
火舞一愣,望着自家殿下极少见的沉醉模样,又望向走在轿辇旁一言不发的司浅。即使听了那样的话,司浅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脊背笔直,神情冰冷,只是那双握着剑的手,火舞看着他把剑握得紧紧的,指尖泛白,就像是要把那把剑给捏断似的。她只是扫了司浅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拉过一旁的纱被,替晨光盖上。
“对了,小浅。”晨光也没有沉迷太久,她回过神来,打了个哈欠,又开始困倦,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她总会觉得特别困,在即将入睡时,她忽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吩咐,于是开口。
“是。”司浅转身,面朝着白色的纱幔,虽看不见纱幔后面的人,却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罗宋那厮居然让我在风里等了一天,回头你去打他一顿,记住别打脸,他还得接待龙熙国的人呢。”晨光说。
“是。”司浅没有任何异议地应下了。
远处,觉得自己做的很完美正微笑着眺望沈润从花丛中走出来的罗宋突然感觉脊背一寒,打了个喷嚏,他一脸惊悚,这么热的天儿,怎么会觉得浑身发冷?
真是见了鬼了!
自从在三生花的花田里偶遇了那位身穿白衣的姑娘,沈润的心里就一直觉得不踏实。他也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仔细回想,那场短暂的相遇并没有什么不正常,他确认了晨光公主占卜出矿群这件事的真实性,也知道了凤冥国人是相信晨光公主的占卜术的,若非要说哪里不对,就是那少女临走时的态度转变。但严格说起来,那并不算态度转变,那只是沈润自己敏锐地捕捉到的一点微妙的变化,是否是真实的而不是他多心了,这一点还有待确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不对劲,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被吊起来似的,让他总是觉得不安稳。
少女在临走前送给他的避蛇丹的确管用,在昌黎山过夜的晚上毒蛇之多就连一向淡定的沈润都觉得头皮发麻,有好些人被蛇咬了,只有沈润是被毒蛇绕着道走的。
没有毒蛇骚/扰,沈润却还是无法一夜安眠,他总在想那个少女离开前的表情,越想越觉得在意。他开始仔细回忆他和她短暂相处的过程,试图在记忆中寻找出一些能够为他解惑的线索,可是很遗憾,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如罗宋所说,湘瀛城离昌黎山不远,清早启程,还没到中午就进了湘瀛城。
沈润不是没出访过下国,可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破败的都城,没有护城河也就算了,一国之都城墙居然只有两个人那么高,由巨大的石块垒砌,乱七八糟的,好像根本没修完的样子。更让他觉得哭笑不得的是,城门上居然连书写城池名字的牌子都没有。
随行的龙熙国官员此时觉得嘲笑已经不足以平复他们内心的诧异,用无言来表述他们此时的心情更为恰当,因为面对这样穷酸的都城,他们真的是无言以对了,连嘲弄都懒得去嘲弄。
他们现在觉得,龙熙国居然要跟这种一国首都连龙熙国的乡下都比不上的国家里的公主联姻,这太丢脸了,丢国家的脸,丢皇族的脸,丢他们的脸。
这么想着,大家对容王殿下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沈润啼笑皆非,在看见比龙熙国的乡村还不如的湘瀛城时,他想,他这是来娶村姑的么?
不知道是湘瀛的人口少,还是湘瀛的人对他们根本没兴趣,龙熙国的人除了在城门口看见了十来个小兵在维持秩序外,之后他们的骆驼队跟其他逛大街的骆驼队没有两样,偶尔有愿意远远观看他们的他们还得感激涕零,因为街上的大部分人都把他们当成是透明的。
龙熙国的人很不满,上国的皇子亲自带领迎亲队伍过来迎亲,凤冥国的人居然不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