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暗的静室内,一时之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有些人连伤心都需要压抑,从刚开始蹒跚学步,就被教导流泪无用,是弱者行为,只会暴露脆弱,将要害交到敌人手中。
所以再难过,也不能出声,不能让命运听见,不能让珍宝再次被夺走。
若不是听到那句道歉,元映都没发现男人情绪不对。他试着挣脱怀抱,想看看大狐狸的情况,可拥抱似枷锁,力气大到似要把他揉进骨血。
“大狐狸……”既然挣不开,他就不动了,手反过去抱住男人,听着沉重疲惫的心跳,将未说完的话语慢慢缓缓讲明,“从第一次见面,我就选定了你,是你把我从望云台边救下,也是你悉心待我照顾我,如果没有你,就没有后来的元映,虽然后来因为种种,我俩被迫陌路,但我其实知道,你从来都没有真的放下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关心我,两千年前,我很庆幸,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听到这,男人呼吸乱了片刻。
元映听得分明,笑了下,故意道:“没办法,谁让之前某人太胆小了,你不理我,我找你也不回应,咱们便只能到友人这一步。”
被说成胆小的人默默无言,委屈地将头埋到元映颈间。
“说到这个,”元映不留情地用手拍了拍男人的后背,“我听乌淳说你们天狐觉醒要经历三恸,前两恸我帮不上,可最后一恸撕心裂肺,唔,我虽然经验也不太丰富,但应当情伤也能达到这般程度?若你我当年在一起,我吃点苦,做只四处留情的花心猫妖,兴许也行?”
说完,元映又觉得跟停留在少年长离状态的男人讲这个有些为时过早,不由哂笑了下,“别在意,我……”
他话还没讲完,湿热呼吸突然扑在脸侧,耳朵被人轻咬一口,低磁嗓音含着浓浓不满:“不许。”
元映愣了下,少年长离可不会对他做这种事,他微微仰起头,“大狐狸?”
感受到元映话语中的疑问,禁锢住他的手臂松了开,银发长河般从肩头泻落,瘦削的下巴透着玉一样的光泽,薄唇色淡,鼻根细挺,长睫微微垂着,星子一样的瞳眸静静映着少年抬头的样子,似雪夜荒原中最澄澈的冰泊。
“嗯。”相比之前,男人明显少了许多情绪。
可若有第三人认真去看,会发现那状似无情的银灰瞳眸中,结着被冻住的火焰,当爱人的影子被映在里面时,便悄无声息地在灵魂深处静静燃烧。
元映不在意这些,他早就习惯了男人的面冷心热,相比起来,他更关注男人的精神状态:“你清醒啦?”
男人微微点头。
元映还有些不确定,试探道:“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
男人没有介意少年奇怪的问题,认真回答:“栖乌宫。”
元映继续问:“你是谁?”
“长离。”
“那我呢?”少年伸手指了指自己。
男人停了下,仔细看了少年一眼,“我的猫儿。”
他的声音有些轻,语气也很正经,偏尾音又让人听出几分泡沫般的缱绻。
少年从鼻间发出哼声,“又占我便宜哦,我没名字吗?”
男人很听话。
“元映。”
短短两个字,被念得清晰且重,唇齿开阖间仿佛有人把它们又在心间多刻了一遍。
元映抬手捏了捏男人的脸,“笨狐狸。”
他看了下四周,觉得有些晦暗,便想出去再说话,刚走出一步,手就被人拽住。
“别走。”冷淡惯了的声音意外有几分急切。
元映以为男人还在患得患失,转过身拍拍他的手,“不走,你跟我出去嘛。”
说着,他反抓住男人的手,领他一起到木屋门口,甫一拉开门,就是刺目的白光。
男人站在他身后,看着少年在光中的背影,眼中又泛起血丝,可等少年回过头来冲他笑,那细蛇一样的红线又悄然淡去,澄澈地映着那张精致的面容。
“走哦。”
“好。”他牵住少年的手,任他将自己带进那光中。
木屋外面,天光大盛,阳光透过斑驳竹影落在地面,元映感觉空气都清新好闻些,他回头看男人,发现那双银灰色的眸子仍一刻不离地黏在他身上,不由开他玩笑:“干嘛啊,这几日还没看腻吗?”
男人摇了摇头。
元映笑了下,又想到什么,轻蹙了下眉头:“对了,这些天的记忆你都有吧?”
长离点头。
元映看到他这般反应,有些不满意了,“你怎么都不说话的,一直摇头点头。”
男人默了一会儿,扯动了下嘴角:“想听你说。”
元映走回来,拉住狐王的衣领,逼着高个儿跟自己同一个视线高度,故意凶道:“不——行——我要听你说!”
狐狸眨了眨眼,应了个“好”。
元映被他气得鼓了鼓腮帮子,“算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话少,那我问你,你要认真答哦!”
“嗯。”
“那天我俩第一次见,你为什么抱着我爬山突然就变回两千年前?”想到这个,元映又凶凶地瞪了他一眼,“害我吹了好久的冷风,差点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