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之内, 平板玻璃价格虽高,有些家财的人家也买得起, 这种玻璃尤得一些开店的商户喜爱。
而各路商客却更喜欢将秦国的稀罕物卖到他国。
大小商人争先恐后,排队从玻璃工坊进货, 不惜力气运出国,有牛马的用牛车马车,没有牛马的雇佣脚夫和倒骑驴, 平路走车, 水路行船, 乍一入他国之境,玻璃价格便立刻上涨十倍不止。
能接受得了商人价格的人只有贵族,还必须是真正有钱的贵族。
颇黎一直都是好东西,没见过的也听过传说, 曾经燕王有个半透明的玻璃杯当宝贝似的,亲儿子也不给看,只在佳节宴饮时拿出来饮酒。
这是王公都难以享受的奇珍。
价格贵,但贵得很有道理。
若是便宜了, 还没有人相信。
今个儿天气好, 在韩国卖玻璃的一对兄弟把切好的玻璃送给约好的内廷宦官, 片刻后二人抱着朴实无华的木盒顺着角门离开, 盒子里头装的不是别的, 而是黄橙橙的金条,一条一条规规整整的码在一起。
沉甸甸坠得人胳膊疼,疼也疼得开心。
两人开开心心的说话。
“贵人们的颇黎窗子都装得差不多了, 往后没处赚这钱财了。”说这话的人小胡子小眼睛,表情倒是不伤心。
另一人哼笑一声,“赚这些也够用了,到咱们儿子孙子曾孙子那辈人都不用担心了。”
“等回家里把抵押给官府的宅院和地都赎回来,给你娶个漂亮能干的妇人,再买几大片地,种田养牲口,再买座山种树。咱们家里也装上玻璃窗子,雇些人捡粪,再造个沼气池,像孩子学校一样装上陶瓷暖气,冬天屋子里干净暖和,也不用炉子火盆烧个乌烟瘴气。”
“有这么多钱咱家还种田?”
“种地养牲口,旁的你想做什么,说来听听。”
“弟弟这辈子只会种地,数数的本是还是和农业学校的孩子学得,就想着以后家里孩子都送去农业学校念书,也不求有多大出息,认个字能看明白图纸,会数数算数别吃这个亏,反正咱们有钱了也不急着让孩子干活。家里洗衣做饭的杂事雇个人做,嫂子和我媳妇要是喜欢就出门找个体面活做,回家就有热饭吃也有干净的衣裳换。”
哥哥掂掂怀里的箱子,笑哈哈说:“咱有钱了,当然是孩子爱做什么做什么,老三你也是,要是想读书就去拜个老师,拜师礼束脩咱都拿得出来,种地这事儿看你喜不喜欢,没道理和我一样。”
弟弟感受着手上箱子的重量,说道:“这门生意要是能多做些日子就好了。”
当哥哥的脸上笑意淡去几分,“燕国出人命了,燕王爱妾林夫人娘家弟弟林青想将家里所有门窗都换上玻璃窗,却不愿意付出这么多钱,逼迫一客商降价,客商不肯,他竟然将人打死。商人儿子接回父亲尸首,答应林青愿意将颇黎免费献上,回家就放火烧了库房,连夜带着人逃出燕国。听说那火势极大,烧了一整条街的库房,第二天晚上火才灭,所有的玻璃都被烧化了和灰结在一起,是不能用了,林青气急败坏将商客父子二人做逃犯通缉。”
弟弟听得骇然,“不过是些身外之物,若是那商人同意降价恐怕还能保全性命。”
他哥哥却笑了,“他若是低价将颇黎卖给林青是不是还要卖给旁人?那些人非富即贵,他一商客如何敢厚此薄彼?到时候不肯放过他的何止是一个林青?他做坏了颇黎价格,毁了多少人的财路,旁的商人恨不得生啖了他,他被杀了,儿子逃回秦国就是,到别国一样做买卖。若是真降价,恐怕一家人有家不能回,横死野地。”
弟弟面色发白,“同为秦人,他们敢杀人?”
“在秦国自然不敢,出了秦国又有什么不敢?且不杀人,难道就不能为难人了?”
弟弟听得可怕,唏嘘不已,倒是绝了做生意的念头,缓过神来却为了那一溜库房里烧毁的货物可惜。
那哥哥说:“旁边有两家库房里头装的是新收上来的麻和绒要不然也不会烧得这么快,不知是谁家如此倒霉。”
自秦国商人疯狂收买棉麻丝绒,各国这些个物价不知涨了几次,秋天到了,谁家麻收得早也应该卖了,商人正忙收,他们还要羊毛蚕丝,蚕丝在桑农手上收一些,而羊毛却是没有了,为这些羊绒,诸国的羊在夏天就被剃秃了,眼下都在天真无邪地傻吃长毛,只等来年春夏再媷一波羊毛。
各家各户的织布机纺纱机都停了,收东西的一些小行商悄声和那些织布的大姑娘小媳妇说:“我往后都不收布匹,姐姐们家若是有布早些卖了吧。”
姑娘媳妇便问他:“你东家收这么多丝麻可要织到几时去?”
他拍拍倒骑驴车斗,“这么点东西不到三天就能用完。”
大姑娘小媳妇笑成一团,显然是觉得他在说玩笑话。
但回家后也将布匹都卖出去了,留着还要提防些虫子老鼠,卖就卖了,图个省心。
谁知距离各路商贩疯抢棉麻丝绒不到三个月,大批便宜工整的布料出现在市场上,像一场的山洪,忽然之间冲毁了本土商人的经济,那些货仓里压着布料的商人,再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