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独夫,无情君王。成蛟有时听着都怀疑对方有没有见过秦王,怎地形容出一个暴君来。
但他又不得不想起吕不韦曾说的话。
细作说:“您现在就是秦王眼睛里的沙子,意欲除之而后快。”
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只红木盒子放在二人之间的桌案上,说道:“这是我王珍爱之物,夜里也要放在枕边,王后儿女尚不能碰触。为表诚意,我王愿意此物赠与将军。”
成蛟混乱的思绪里生出几分好奇,他拿起盒子,弹开盒盖,待看到里头的东西,嗤笑一声,放下盒子。
那里头装的是一个指甲大的玻璃珠,卧在大红色丝绸上。
他家里有二十来个玻璃器物,与这玻璃珠是一样的颜色,却大了不知多少倍。
细作看长安君神态,以为是自己送的东西不得他心意了,又想此人为将时候琉璃珠子还没传开。
便说:“此珠子自商人手中流出,颜色各异,水色最贵。总共才十几颗,我赵宫里也只得此一颗,是无价之宝。”
“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
成蛟想起吕不韦的话,想起秦王,想到咸阳,不知道咸阳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来送物资的官差,帮人清点物资,“这几包是衣裳,早点发了,别招老鼠。这是粮食,那是刀剑……”
正事说完,与他交接的人看着停在一边的倒骑驴,问道:“你这是什么车?官府发的?”
官差用袖子给自己扇风,“是官府发的,叫三轮车,不过大家都习惯叫它倒骑驴。”
那人便绕过去上了一辆倒骑驴,尝试慢慢踩着踏板控制倒骑驴走动,三两下就熟悉了,推着车子在空地转圈,玩得不亦乐乎。
官差不在意,咕咚咕咚喝水,爽快一些了,说道:“咸阳里头有一种车两个轮子的,人只需要踩着踏板,车子就能往前走。”
“说的是什么车?”成蛟抓着个蒲扇慢慢摇,和说话的官差一起坐在树下,大口喝水。
“是叫自行车,骑在上头比人跑得还要快的,还不费力气。”
“将军在外将近一年,不知最近咸阳城里有了许多变化。几乎哪条河都能看得着水车,河边建了许多工坊,里还有自己能织布的机器。
还有个叫缝纫机的,人坐在凳子上踩着踏板在针头下推送布料就能缝制衣物,我们这次送来的衣服就是缝纫机做的。
许多女眷去这些工坊做活,我老娘和妻女都去了太后开的缝纫工坊,精神气比以前好多了。倒骑驴和自行车是最新鲜的。”
他看向脸色黑了一个度的成蛟说:“现在王孙公子中最流行的事儿就是骑着车子去太后的饭馆里头买雪糕吃。雪糕也是今年夏天新出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凉丝丝的结着一层霜,入口软腻香甜,能吃到瓜果。尝味道有奶香。只是这东西容易被晒化了,平时藏在冰窖,人若是买了最好立刻吃,晚些要化一点。化了也好吃,不像是水,而是口感绵软的甜沫。”他吞了口口水,望着天说:“这样的天气,吃一根雪糕再爽快不过,若是在傍晚时分,吃着雪糕,骑着自行车,风从身边过,从里凉到外,自在又舒爽。”
成蛟说:“你来画个自行车看看。”
那人就在土地上画了个简单的自行车,成蛟看了又看,摇头:“看不出你画的是什么。”
这位也是个灵魂画手。
他笑笑,说道:“等将军攻下汲地,我等班师回国,将军是大王亲弟弟,自行车、缝纫机、雪糕,应有尽有,什么看不到。”
成蛟笑不从心,回去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营帐里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他说:“叫马安过来。”
马安便是那赵国细作。
马安才进去一眨眼功夫,成蛟便喊来亲兵,只见刚来的马军师胸口一片通红,还有个血窟窿。
成蛟说:“把人处置了,若有人问起就说从山上掉下去跌死了。”
亲兵是他的心腹,成蛟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半句话不多嘴。
成蛟坐在将军榻上,神游太虚,想着咸阳城。
如果回咸阳,他一定骑着自行车去太后开的餐馆吃个三天三夜,从来没吃过的雪糕,也要吃个够,到时候再买个缝纫机研究研究。
而若是投了赵国,他是没有危险了,但赵国能有什么好玩的?太后玩够了不稀罕要的颇黎珠子拿着当宝贝,可见是要什么没什么。
要真过去,他怕是也就一无所有了。
回到咸阳,秦王不一定要杀自己,毕竟他们还有个兄弟的名头。
吕不韦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那些话没准是他故意说来挑事儿的。
如果秦王没杀他,他依旧是快乐潇洒的长安君,咸阳城最靓的仔。
若要杀他……
死就死了,死前把好吃的好玩的都享受个遍,也不枉此生走一遭。
总之,成蛟宁死也不入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