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目睹木门合拢,季平安的背影消失,等在外头的裴氏母女表情各异。
披紫衣罗裳,头戴金步摇,气质端庄的李湘君眼底浮现期翼,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儿:
“这位高人,你究竟从哪里请来的?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
裴秋苇在走神,闻言看向娘亲,说道:
“听说是中州来的。”
中州?莫非是道门行走?
李湘君并不蠢,身为裴氏主母,执掌偌大家族内务,纵使忧心亲人,却也并不会丧失理智。
允许季平安去见老家主,更是笃定他绝不简单后,才做出的决定。
“娘,您说他要见祖父,真的只是医者仁心么?”裴秋苇忽然问。
李湘君看着聪慧的女儿,反问:“你认为不是?”
裴秋苇迟疑了下,说道:
“我起初并无怀疑,但越接触,总觉得这人对我裴家好像过于了解了。女儿只是担心,他目的不纯。”
分明中午时,她还在车厢中否决过婢女的怀疑,可这时候,她也觉得摸不透了。
然而李湘君却并不意外,而是说道:
“正因如此,请他见父亲才有必要。父亲虽疯癫,可武道修为却极强,不惧任何歹意,无论这位小先生目的如何,总伤不到父亲,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父亲的癫症只是一时。”
裴秋苇恍然大悟:
“娘你的意思是,若他抱有善意自然无碍,若有别的念头,也可借祖父慧眼看破?或起码试探他一二?”
李湘君笑而不语。
裴秋苇默默将此事记下,准备回头晚上仔细揣摩学习,娘亲看着单纯,但心思也很深呢。
这个时候,远处一道身影小跑着走来。
“娘,二姐,我问下人说你们在这里,怎么没进去?”裴钱好奇问道。
他得知卦师们结束占卜,才急吼吼赶来询问结果。却得知,母亲与姐姐与一男子在偏厅说话,好不容易过去,又给引来这边。
李湘君看了傻儿子一眼,没吭声。
裴秋苇叹了口气,也没搭理这货,扭头望向安静异常的院子:
为了避免发疯时引发动静,这座院落布置有隔音阵法。
“这个时候,他怕是已与祖父相见,莫要吓到才好。”她暗暗想着。
……
……
“裴武举!出来见我!”
清冷肃杀,落叶遍地的别院内,季平安气沉丹田,吐气开声,当即声音如雷霆炸开。
下一秒,三层红色漆皮楼亭旁,那一座小湖泊中,忽地水面跌宕沸腾,鼓起气泡,宛若煮沸。
旋即,伴随轰隆一声炸响,水面炸开三丈高水柱,一个披着湿透的武夫短衫的老者破水而出。
只见其人:
一头白发乱如野草,体魄雄健,胸膛半敞。
棕色赤足脚腕上,锢着数条手臂粗细的铁链,湿淋淋刺入湖底,贯通淤泥,末端浇筑重达千斤的镇江石锁。
裴武举甫一出水,一拳气浪炸开,那细密的水珠宛若子弹,朝岸边飚射,却在靠近季平安身前时被无形力量推开。
“哈哈哈……”状若疯魔,困在坐井巅峰多年的迟暮武夫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踏在水面上,四下一望,野草般的白发下,透出一双灰白色的眼眸,不见灵光。
望见季平安的刹那,如同被激怒的野兽,老武夫脊背弓起,胡须根根乍立,疯魔一般迈开大步,朝他狂奔。
脚掌踏在湖面上,每一步落下,都炸开白色浪,声势骇人。
眨眼间抵达季平安身前,右拳递出。
而就在这时,他双脚上的铁索绷直到极限,如同绷紧的狗链,发出尖锐吱呀声,将其虎扑的躯体,定格在原地。
“彭!”
一拳砸出,近在咫尺,拳风倏然卷起风浪,吹得季平安头发朝后飞舞,浑身衣衫猎猎抖动。
然而他的眼神中,却没有半点惊慌,只有叹息与怜悯。
裴武举大怒,双拳连续挥舞,可却给铁链所困,迟迟无法近身,不由暴怒,怪叫一声,猛地弹射后退,一拳砸向半座本就垮塌的假山,似是泄愤。
咚的一声烟尘大作,却是半点灵素都没动用,足见其破坏力恐怖。
可曾经风光无限的老家主,如今却如野兽,无怪乎其将甘心将自己封禁在此。
季平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裴武举,可还记得十三年前月圆之夜?”
他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可在其吐出刹那,原本疯虎一般的裴武举动作猛然一僵,整个人如遭雷击,周身气息坍缩,脖颈“咔”的一声扭转过来,死死盯着他。
灰白的眼孔中,一点点透亮逐步挤出,仿佛有一个清醒的意志在尝试苏醒,却苦于难以挣脱。
季平安摇头叹息,忽地当头棒喝:
“武举,醒来!”
这一道声音中蕴含一丝灵素,裴武举只觉耳中有如黄钟大吕轰鸣作响。
整个人颤抖如筛糠,眼底灰白与疯狂如冰消雪融,整个人脱力一般跪坐在湖畔石台上,双手抱头,惨叫一声。
继而,他肌肉簌簌抖动,那逸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