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那天,陈建民照旧带着时鱼早早地去了县里,今天却不是去开店的,而是去买年货的。
时鱼自觉起的已经够早了,可等他们到县里的时候,供销社里卖肉的摊位早已歇了业。
好在陈建民是老早已经打听好了的,领着时鱼就直接往第一百货商店走,三层楼高的房子立在一片小平房中间,就已经劝退了许多人。
这种商场无论是时鱼还是记忆里的原主都没逛过,因此时鱼进去了以后,一时也十分好奇地四处张望。
柜台里坐着的店员只抬头瞟了他们一眼就又干自己的事去了,有些甚至连头都没抬,一点都不操心东西能不能卖出去。
陈建民也是第一次来这,之前只听人说了这商场里卖的东西是如何的好,价格又是怎样的贵,他摸了摸自己的兜,有些担心钱有没有带够。
时鱼看了一圈,好奇的心思就有些歇下来了,再新式的东西在他地方也是老古董了,倒是在副食品的柜台那看见了几样后世已经停产了的零食。
“鱼儿想吃什么?”陈建民注意到了时鱼的视线,也往副食品的柜台里看去。
几个奶油小蛋糕占据了一整个玻璃柜,还有专门的光打在上面,就连那装着小蛋糕的纸杯都好看得跟画似的。
陈建民正准备问售货员买一个,就看到时鱼的手指一划,指到了旁边一塑料袋一塑料袋装着的水果糖和牛奶糖。
“姐姐,这个糖怎么卖啊?”时鱼长得好,像是被精细养出来的孩子,售货员看生意上门了,就停下了手上的活。
“水果糖一块钱一斤,牛奶糖一块五。”这种高级糖果是不要糖票的,价格也水涨船高,也就只有她们商场里才会一袋一袋的进,别的供销社都怕卖不出去。
时鱼这个月一直陪着陈建民做生意,那几角几分的进账都是从他手里算出来的,他心里还在啪啪地算这得陈建民炒多久菜呢,身边的声音就想起来了。
“同志,我们要两斤水果糖,一斤奶糖,两筒瓜子。”陈建民估摸了下这里的价格和他们大队里供销社的价格,心里有了底,从兜里数出了三块六。
时鱼看着陈建民掏出那一把毛票子心就滴血,就算陈建民炒菜的手不酸,他这按摩的手也累啊。
心里的小脾气还闹着呢,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牛奶糖。
陈建民看时鱼一听价格就嘟起的嘴,就明白时鱼这是想帮自己省钱呢,心里一面熨帖,一面又想着再给时鱼买买买。想对他好,也想看他赌气嘟嘴的样子。
时鱼狠狠地拿后槽牙嚼了一下牛奶糖,都已经吃上了,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反正思忖了一圈,这些糖最后估计也都是到自己嘴里的。
可是时鱼没想到,这些糖才只是今天的序幕,陈建民像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机关,围巾要让时鱼戴上试试,手套冬天了也得备上一副,当逛到钢笔的柜台前面的时候,时鱼终于出声拒绝了。
“叔,我就念个初中,铅笔就够用了。您给我买支钢笔,我要是书没读好,别人得笑话我。”
“鱼儿聪明,一定能读好书。”陈建民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扭过时鱼,买了一打铅笔和一块橡皮。
售货员看他们买的多,还送了个小削笔刀。
时鱼道了声谢接过,不敢让陈建民再在这里多逗留,就刚刚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小半个月赚的钱都给花出去了。
刚想拉着他走呢,陈建民又在一个塑料模特前立住了。
那件湖蓝色的衬衫的确好看,从它明明不当季却独占一个塑料模特的待遇上就能看得出来。
似布似绸的面料在光照下似是会流动,陈建民忍不住上手想去摸一下那衣服,却被售货员一把拦下了。
“哎哎哎,这可是水城今年新进过来的款式,整个县里也就独一件的,摸坏了,这九块钱你出啊?”
时鱼这次算的快了,九块钱就是九斤水果糖,六斤牛奶糖,一百八十筒瓜子!!!这都够他嗑到天荒地老的了。
赶紧就想把陈建民拖走,被售货员嘲笑就嘲笑吧,他们就是穷的那么真实。
“这衣服你穿好看。”陈建民认真地看着时鱼的眼睛,眼神中就传递出一个讯息,想买。
时鱼心说我好不好看的,我自己能不清楚嘛?
就听见陈建民又说:“我想买给你。”
“......”时鱼还能说什么呢?
买下这件衣服的直接后果,就是时鱼中午点了两份凉粉,一个烧饼。
你自己都不心疼你的钱了,那我还替你心疼啥。
吃完这顿一毛五的中午饭,时鱼犹感不足,在大冬天的又买了支冰棍,还专买了最贵的牛奶冰棍,六分钱一支,美曰其名降降火。
陈建民就笑着跟在他身后付钱,看他嘴巴一鼓一鼓地咬着冰棍。
等到冰棍啃完的时候,时鱼也不心疼那些钱了,因为他现在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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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的夜里,村里的孩子们就彻底撒了野了,追逐的、嬉闹的,兜里的压岁钱变做鞭炮声,将年味传进每家每户。
时鱼躺在床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孤单,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