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烛去开了车,载着木已安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一片海滩。
“我去停下车,马上就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宵烛打了个招呼。
“好。”木已安下了车,双脚踩在软绵绵的沙子上。
海面映着月光,像是撒下银色的碎屑。
木已安正呼吸着这份自由的空气,却发现这银色的碎屑中卷着个人影。
木已安睁大了双眼,立刻飞奔了过去,伸手拉了一把那人影。
“你干嘛?是不是有病啊你?大半夜去找完我然后来跳海?”木已安觉得他莫名其妙。
男生不说话。
木已安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事到如今,木已安已经不觉得他是什么恶劣的跟踪狂了,反而从他身上嗅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味道。
那是秘密的味道。他和自己一样,也有着说出来别人都会当他有病的秘密。要不然哪个好人家大半夜整这死出,还这副死表情。
男生安静了许久,才淡淡地说。
“我叫池觉季。”
“……我叫木已安。”虽然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开始自我介绍,但是果然还是接下去比较好吧。
“是知觉四季的意思,我爸妈大概是想我多看看这个世界。”池觉季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似乎陷入了回忆。
木已安完全没有被他的惆怅感染,继续没心没肺地说着:“我不知道我爸妈给我起名字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我爸妈是谁啊喂?”
池觉季依然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但木已安一点机会都不给他。所以有了以下对话。
“但是你很自由。”
“你也很自由啊,有手有脚的。”
“可我没看过太多世界。”
“你现在不是能随便看吗?你也有不瞎的双眼。”
“我不知道怎么存在于这个世界。”
“站这就已经存在了。”
“我不明白怎么做一个人。”
“可你生来就是个人啊。”
几个回合下来,池觉季本来压抑的心情全都被搅乱了。这女孩讲话的语气,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愿意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事情半夜出门,耐着性子讲这么多话出来。
“是吗?”
池觉季看着自己手里的项链,又沉默了下来。
“你是在找这个吗,给你。”木已安见他一直盯着锁,便把钥匙给了他。
池觉季摇摇头,又将项链塞回她手里。然后一头扎进了海里,木已安吓了一跳,但她力气不够,根本没办法把池觉季的头从水里抬起来。
几分钟过去,池觉季被水呛得直咳嗽才把头抬起来。
他眼睛湿漉漉的,忽然抓住了木已安的手,这声音带着几分哀求:“摸摸我。”
木已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拽着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海面以下的身体上。
木已安摸到了,硬邦邦的。
“锁不仅仅在我的脖子上。”池觉季脱掉了黑色的外套,里面白色衬衫沾上水变得有些透明,能看见他身上许多的金属环。
木已安惊讶地抚摸上去。这东西不是空心的,是实心的,沉甸甸的,锁。
“这些都是锁?”木已安的声音带着一点颤抖。
“嗯。我的手脚,身体,都有带锁的金属环。”池觉季的语气显得平静很多。
“会有什么后果?”
“没什么,只是很重,行动不方便,大小卡的太死,不能直接取下来,还有……那里的锁,会影响我的一些生理功能。”
“嗯,不用说那么明白,我知道的。”
“我只知道脖子上的项链要如何解开,这是我身体上唯一明目张胆示众的锁,我想,如果我解开它的话,是不是就能自由一点?能摆脱她一点?”
池觉季苦笑一下,继续说。
“刚刚解开它的时候,我确实闻到了一点自由的味道,我很开心。但是当我试图奔跑的时候,那些多出来的重量坠得我很疼,它们时时刻刻在提醒我,我和自由不沾边。”
男生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冷清。
“我也劝自己,能自由这么久已经够了吧?可是不够。我想要更多的自由,可是这样的我,怎么获得自由呢?”
“所以你想到了死亡?”
木已安一瞬间就理解了池觉季。
那些独自在公交车上的夜里,自己不是没想过去死。被禁锢在一个地方,双脚永远踩在车铁皮上,即使没有任何风险,也是极其的痛苦。
如果不是一直惦记着,那个给自己转账的人,他或许对曾经的自己很重要,也许自己拿到电棍的第一件事,是敲死自己也说不定。
“是啊,她可以锁住我的身体,但是,锁不住我的生命。不是吗?”
木已安不可置否,只好换了话题。
“那你为什么要去找我,还把那把钥匙丢给我?”
“那是你偷来的东西,自然是属于你的。我没什么能给你的,这算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一点谢意。”
木已安摇摇头,一脸认真。
“你不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