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扰人愁绪。
傅家内院隐隐约约传来锣鼓丝竹之声。
主母谢氏平日里没什么爱好,惟独喜欢请春喜班来府中唱曲儿。
春喜班在京城最具盛名。
难得能听一场好戏,谢氏将府中两位姨娘请来作伴,几人听着小曲儿磕着瓜子儿,怡然自得。
谢氏左侧坐着一名身穿绿裙的女子,面颊消瘦,盖了厚厚的脂粉,瞧着格外妖娆,正是陈姨娘。
天气转凉,陈姨娘手里还摇着细柄梨扇。
她对咿咿呀呀的戏文不感兴趣,左顾右盼,跟旁边的陆姨娘没话找话:“陆姐姐,你说四丫头怎么还没回来?难道真和府里闹翻了?”
陆姨娘瞧着倒是老实忠厚。
她面露难色:“我……我不知道。”
傅娇这些年与她一样,都是唯唯诺诺的角色。听说傅娇被绑架失踪了一夜,突然性情大变,和傅镇卿闹得很不愉快。傅如镝怕他们父女吵架,便将傅娇带在身边。
远离这乌烟瘴气的宅子,老实说,陆姨娘内心竟有点羡慕。
“那聊些你知道的吧。”
陈姨娘嘴巴闲不住,她道:“好歹何家与咱们是世交,结果说退婚就退婚。四丫头这下惨了,以后婚事有没有着落不好说。”
陆姨娘:“何大夫当时退婚说了不是四姑娘的问题,是他自个儿身体不好,怕耽误四姑娘。”
陈姨娘翻了个白眼,“人家那是给傅娇台阶下,故意找的借口。也就你才会信。而且,我听说……”
“咳咳。”
谢氏冷着脸,朝二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听戏就听戏,聒噪什么?”
陆姨娘讷讷低头。
陈姨娘嘴巴痒没办法,只能抓一把瓜子儿磕。
台上粉墨浓妆的名伶乃春喜班的台柱子周芳君,正演着《墙头马上》
谢氏看得专注,动情处打着节拍轻和:“数年一枕梦庄蝶,过了些,不明白好天良夜。”
恰时,外间的傅嫣一路小跑赶来。
她屏退左右丫鬟仆妇,难掩焦躁,附身在谢氏耳边说了什么。谢氏脸色一沉,看了眼陈姨娘和陆姨娘,起身捋平衣裳褶皱,“你们先听着,我去去就回。”
谢氏走得很急。
雨天路滑,还不小心崴了一下。
陈姨娘看着母女二人急吼吼离开的背影,将瓜子儿皮往地上一扔,“什么啊?叫人听戏,自己听一半又走了?”
谢氏扶着傅娇的手臂,神色紧张:“她真来了?”
“千真万确。”
傅嫣也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下人来报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快些吧母亲,千万别让她等急了!”
外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母女二人从后门离开,急得伞都不敢打,来到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
巷尽头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帘马车。
听得声响,马车中走出一位膀大腰圆的粗使仆妇。她轻飘飘蔑视二人一眼,挽起一半的车帘,躬身道:“主子,他们来了。”
马车中的女子披一件暗蓝色斗篷,大大的帽兜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和殷红漂亮的嘴唇。
谢氏与傅嫣连忙跪下。
女子伸手拉下兜帽,竟是位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
她冷冷俯视二人,全然不在意她们膝下华贵的绸缎被雨水泥泞污染,阴阳怪气揶揄:“监丞夫人日子真舒坦呀,还有闲情逸致在家里听春喜班唱戏。要见你一面可是难得很呢!”
傅嫣想解释,却被谢氏拉了下衣袖阻止。
谢氏附身,卑微道:“昭福公主息怒!您交代民妇办的事,民妇并非忘了。傅娇此人现不在京中,民妇实在是鞭长莫及。待她回京,民妇一定想办法。”
“蠢货!白痴!”昭福公主勃然大怒,“这点儿事都办不好,你不如去死好了!”
说完,她随手抓起一个茶杯砸在了谢氏头上。
谢氏顿时血流满面。
可她不敢擦。
面前之人,乃建明帝与静妃娘娘最疼爱的女儿,昭福公主赵玉懿。
出了名的刁蛮、任性、恶毒。
傅嫣心疼母亲,忍不住道:“公主息怒!我们之前已经找人将傅娇绑架。谈好三百两金杀人灭口的,不知为何,两个绑匪竟让傅娇逃脱回来了!我大哥请了名捕调查此事,才知那两个绑匪当夜离奇身死。若非他二人死的蹊跷,我母亲怕是早已被供出来了。”
昭福公主才不听这些理由。
“没能力就是没能力,少给本公主找借口!”
她忍住满肚子的怨气,厉声问:“傅娇何时回京?”
“……不知。”
谢氏忙附身道:“但公主放心,她这次一回来,我必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昭福公主凝视她半晌,“但愿如此吧。否则……”她一声冷笑,“监丞夫人,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谢氏身躯一颤。
她低着头,不敢想象昭福公主会拿着她的把柄做什么。
待昭福公主的马车远去,傅嫣才将母亲搀扶,跺了跺脚,埋怨道:“我不明白,昭福公主为什么要和一个娼妓的女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