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力士没有对李俪君的问题想太多,只以为小女孩在好奇:“安节镇自是圣人宠信的大臣,虽然未到有求必应的地步,却也十分倚重。去岁圣人还赐了他铁券呢。”
“我听说这个安禄山是胡人,是粟特人吧?舞跳得很好,因此得圣人青眼。”李俪君继续试探,“我总觉得胡人跟我们的想法不太一样。圣人如此重用他,真的不要紧么?带兵跟跳舞是两回事吧?”
小高力士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看了看门外,方才压低声音对李俪君道:“这些朝廷上的事,你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做甚?圣人喜用胡将,觉得汉将多叛逆,不如胡将憨直勇武,又忠心耿耿。安节镇能得圣人青眼,自然不可能仅仅因为舞跳得好。他也打过许多胜仗的,难道王爷与嗣王在家里没提起过?”
李俪君稍稍露出担忧的表情:“提过的,我还听到小杨氏跟阿耶说,要他多多亲近这个安禄山呢。小杨氏和杨铄都有意交好这个人,听说他们很多年以前,就给安禄山送过美人了,那美人还挺得宠的,连如今即将得封国夫人的那位段夫人,都被她抢过风头。”
小高力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事儿?别慌,安节镇是外臣,自来最得圣人与贵妃宠爱,哪里有闲心理会杨家旁支的庶女庶子?他既是御前宠臣,也同样没必要与近支宗室来往。那样容易犯圣人的忌讳。至于杨家姐弟送给他的美人……如今他家后宅最得势的,还要数这位段夫人,连原配正室都要让她三分,哪里还有别的美人冒过头?想必安节镇即便宠爱过哪个美人,也早就丢到脑后去了。”
为了安抚李俪君,小高力士还透露了一个小秘密:“别看贵妃宠爱安节镇,安节镇也常说要认贵妃为母,他其实与贵妃的族兄杨钊相处不好,只是在人前维持面上情罢了。有杨钊在,安节镇跟杨家人的交情再好也是有限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李俪君做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我也不愿意跟圣人的宠臣结怨的。既然他是个憨厚正直之人,想必不会跟杨家那些人一个鼻孔出气,故意跟我一个小孩子为难。”
小高力士顿了一顿,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俪娘不与安节镇结怨是对的,但也别真把他当作正直善良的人了。圣人与贵妃自是觉得他憨直可爱,可他若真的没有半点心机,又如何能有今日的权势地位?且敬而远之便是。”
李俪君觉得他这话里有话,想要问清楚些,但小高力士却无论如何不愿意多说了。
随他出宫的小内侍已经催过他一次了,如今又来催第二次。小高力士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便对李俪君道:“我要走了,以后再想法子出宫来看你。你若有什么事要给我送信,不要送到翊善坊的宅子去。我如今一般都在南内兴庆宫伴驾,离翊善坊太远,往来不便,就在胜业坊西南隅的胜业寺后头买了一个小宅子,地方不大,平日出宫歇歇脚倒是足够了。你要送信,就让人送到那里去。看宅子的哑奴还算可靠。若是嫌他不会说话,就把信放在赵陈记在东市的绫罗铺子里。我出宫总要过去坐坐的。掌柜与我相熟,得了信,自会传递给我。”
李俪君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见他赶时间,只得按捺下来,乖乖应了是,便送他出了灵堂。
李玳早已在王府大门口处等待多时了,见了小高力士,又迎了上来,对小女儿倒是不在意,随手挥挥就想把人打掉。
李俪君心里还在为他先前的言行恼怒,也不与他啰嗦,只沉默着送了舅舅出门便罢。
送走了小高力士,李玳又跑去见隋王了。他想征求一下父亲的意见,看贵妃的旨意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小杨氏当真被杨家出族,那李温良又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要另纳一妾,把四郎记在她的名下?
再者,李玳刚刚丧妻,爱妾又失踪,早年的侍妾通房早就被爱妾打掉了,他的后院彻底空了下来。哪怕还处于一年的丧期内,他也觉得很不得劲儿。他是不是该从王府侍女中挑几个长相出众的纳入房中?还是说……直接去纳个有家世来历的良妾?总不能叫他空守上一年吧?!
于是李俪君晚饭时就听到有人议论,道是王爷又骂嗣王了,还把儿子直接撵出了书房。二郎李玖特地赶去安抚老父,金孺人也特地送上了能安神补气的参汤。但随着窦王妃不久后出现,无论是金孺人还是李玖,都被迅打走了。隋王在窦王妃的温言劝说下,方才熄了怒。
李玳灰溜溜地去了东院过夜。西院如今不剩几个能侍候的人,他也不想看着那熟悉的场景,便总是想起如今下落不明、有出奔嫌疑的小杨氏来。
李俪君人还没回到花园水阁,就有人向她报告了此事。她也不在乎。母亲生前掌控的东院里,如今还剩下不少侍女,当中兴许也有野心勃勃之辈。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胆。李玳从来就不是什么忠诚的丈夫。只要他跟别的女人是你情我愿的,李俪君便不打算去阻止什么。
倒是崔吕二位嬷嬷心有顾虑,避开小主人,私底下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吕嬷嬷才回东院去了。看来,无论东院里是否有人想要往上爬,嬷嬷们都不打算让人脱离她们的掌控。嗣王的后院之中,还是要有站在小娘子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