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意有些不习惯。
她问了句:“这几位军爷来这里做什么?”
“说是要登记我们姓名籍贯,隔壁营房不是有个女人得疟疾死了么,下午有两个将士抬了副上好棺材来把人敛尸葬了。但那女人是早些年被人抢到这里来,平日里大家都叫她惠娘,可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不知晓。如今人一死,连个碑都不知道怎么怎么给她立。”
“听说那棺材还是大将军赏,大将军果真宅心仁厚!”
“上个管理这边营房小将前几天才被砍了脑袋,新上任头儿发现原有名册跟营妓人数对不上,怕大将军问起怪罪,这才重新拟了名册。”
姜言意听着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这些,心口怦怦直跳。
她是个黑户,被查出来了还不知要怎么处置。
如今国泰民安,家家户户都上了户籍,毕竟徭役赋税还是国库一大笔来源。
置办房屋就不说了,想要出远门也得拿着户籍去官府开路引才行,若没有路引贸然出城,是会被抓进大牢里去。
她要想离开西州大营后也能安身立命,必须得先搞到一个户籍。
姜言意挤在人群里看别人是怎么登记。
“名字?”
“籍贯?”
“何年何月犯了何事被发配到西州大营来?”
小头目公式化询问。
大多数女人都是犯了事被发配过来,答话之后,小头目便在以往名册上核对,确认无误之后才传下一个。
也有人是跟死去惠娘一样被掳来,她们答话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本是良家女,却到了这种地方,这辈子都毁了。
小头目记下她们姓名籍贯后,说是要寄信到他们籍贯所在州府,让州府那边核实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若是所言属实,等禀报给上面,看上头怎么决定她们去留。
言语之间大有若本是良家女子,极有可能恢复自由身意思。
但没有人欢喜,从这军营里出去女子,比青楼女子还要不堪些。嫁人是没指望了,归家之后会不会被亲人接纳还不好说,流言蜚语也能淹死她们。
下一个登记是那名圆脸女子,姜言意听她道:“我叫秋葵,云州吴县人,丁酉年吴县遭了旱灾,爹娘在逃荒路上饿死了,我来西州投奔舅舅,却被舅母卖进青楼,那天正好青楼里死了个大官,我被官兵一并抓了送到西州大营来。”
她并没有像先前几人一样哭得肝肠寸断,脸上带着一种茫然悲意,似乎是早对这烂透了人生不抱任何希望。
原先名册上有秋葵名字,她舅母卖她时跟当地官府开了卖身契,官府那边是有备案。她被发配过来时已是那座青楼里人,罪籍已定,只能说是个可怜人。
秋葵答完就走了,姜言意看着她一脸平静回了床位,有些心疼这个姑娘。
姜言意是最后上前去登记,小头目问她:“叫什么名字?”
“姜花。”
“哪里人?”
“登州奉仙郡坎石村人。”
姜言意说是原书中一个闹瘟疫,整个村子人都死光了地方。这样便是寄信给奉仙郡官府,那边也无从查证。
小头目下笔手一顿,抬眼打量姜言意:“那村子人不是去年闹瘟疫死光了吗?”
周围女人们一听说瘟疫,立马离姜言意远了些。
姜言意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凄楚:“瘟疫爆发时我正好没在村中,阿爹是个厨子,邻县有户员外做寿请了阿爹去办席,不巧阿爹摔伤了脚,我便代阿爹去邻县办席。怎料就在那期间,村子里就出事了……”
小头目有些怀疑:“你会办席?”
立即有试图讨好姜言意人帮她答:“她厨艺好着呢,今儿做豆腐脑还得了大将军赏赐。”
小头目一听说她得过大将军赏赐,顿时没再怀疑,接着问:“怎到了西州来?”
姜言意开始努力挤眼泪花花,奈何挤不出来,勉强红了眼眶:“阿爹和阿娘都在瘟疫中没了,阿爹曾给我订了一门娃娃亲,我来西州找那户人家,怎料被掳到了军营里来……”
她额头上纱布格外瞩目,小头目想着也只有良家女子才会这般性烈,不疑有他。
登记完名册,小头目和他手下几个兵离开了营房。
姜言意回到自己床位躺下后,心跳得还是有些快。
如果一切顺利话,她不仅能在这里补户籍拥有一个新身份,还可以恢复自由身。
只盼着那位大将军再发发慈悲,放她们这些良家女子离开军营才好!
此刻在姜言意心中,辽南王简直就是个顶着佛陀光环救世主!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想找三炷香对着辽南王大帐拜一拜。
*
救世主封朔正在自己府中看大夫。
年过半百老郎中手指搭在封朔腕上,把了半天脉,还是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抹了一把额前虚汗,斟酌开口:“王爷您症状,老朽行医多年,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封朔俊朗眉头拧得死死:“本王在军营里时候确是有了味觉,回府后又尝不出味道了。”
老郎中迟疑道:“会不会是军营里厨子做菜用了什么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