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严肃的谈判口吻,从男人口中说出来,却意外带着一股抚平心湖的温柔力道。
尤其最后那句。
落入耳里,甚至让她产生了丝浮想之意。
离谱。
顾予笙偶尔在想。
人少不了七情六欲。
不知何时才能有幸,见到周家太子爷卸下这八风不动的姿态,展露出明显喜怒哀乐的样子。
思绪回拢,她挑重点说:“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退婚,基于这个条件,周先生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周宗砚淡笑。
放下毛巾,男人温热的视线投向她,声线低缓:“如果我的‘需要’,恰好与顾小姐的初衷背道而驰,应当如何。”
背道而驰
顾予笙心头一凛。
尽管有所预感,她仍旧顺势问出疑惑:“周先生要什么,是我不能给的?”
“身边缺一位女性伴侣,顾小姐能给么。”他语速未有停顿,看她的眼神,仍旧是那般恰到好处的温淡而克制。
难以想象,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提出这样的诉求,还能做到如此气定神闲。
就仿佛,在讨论一件茶饭间的闲余话题。
空气静默。
毫无疑问,顾予笙想偏了。
她唇角勾起抹轻弧,“以周先生的身份地位,想找这样一位提供生理需求的女伴,应该不难。”
提供生理需求?
周宗砚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身体缓缓靠向椅背,注视女孩的目光也逐渐趋于晦沉。
此时,整个饭厅安静到闻可落针。
顾予笙不避不让地回视。
却发现男人眸底已悄无声息间失了些温度。
显然,她没有意识到,是自己曲解了对方的意思。
相对无言的状态持续到手机铃响。
母亲打来电话。
顾予笙起身,出于礼貌朝周宗砚示意,自己先失陪。
后者点头。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
转身离开时,她下意识拿余光扫了男人一眼。
仅仅半秒钟,便迅速收回。
周宗砚低笑。
“.”
被抓包,女孩木着脸落荒而逃。
所谓坦诚布公并未继续下去。
接完电话走进庭院,周宗砚已经换过衣服,剪裁合衬的高定西裤,白色衬衫,于晨曦微光中静立在寒露绽放的西府海棠旁,温润似岭涧深雪。
说她阅人丰富。
实则,周宗砚是她整整二十一年以来,接触最深刻的异性
自诩清醒,却往往总能毫无察觉地沉溺在某个瞬间。
无数碎片累计交替。
到底是谁攻谁的心。
从来到玺园至现在,顾予笙突然变得没那么笃定。
可怕的是,这才短短三日。
无言片刻,她打破安静,“家中有事,周先生恐怕得派人送我回去了。”
女孩嗓音轻软,像浸泡过牛奶的饼干,与茶香融合后,清盐余味在空气里丝丝蔓延。
青釉瓷盏被男人修长分明的手稳稳搁在案前。
他放下茶杯侧头,温和应声。
院子外,司机站于迈巴赫旁等候多时。
顾予笙上车后,直到另一侧车门打开,她才回过神,周宗砚是打算亲自送她回家。
当然,不排除迈巴赫会顺路经过周氏总部大厦。
途中,周老板与公司高层的一通电话持续良久。
百无聊赖下,她拿出手机登录fb。
回国后,顾予笙鲜少关注海外社交圈的动态。
性格使然,不愿意过分去迁就和维系一些无效交际。
闻今对此苦口婆心。
说她将来也是要闯荡影视界的人,这样的心态只会让她交不到朋友,甚至人脉和资源都要绕道而行。
顾予笙听完一笑了之。
当初老顾极力反对她选择影视编导,理由很简单,她的性子不适合娱乐圈。
水太深,顾家不一定能护她一辈子。
类似的规劝顾予笙接收到无数次。
父母眼里,她仿佛还处于蹒跚走路的婴儿期。
温室里的朵,经不起风吹雨打。
无法放手,怕她跌倒。
哪怕顾予笙已在国外独自生活了三年。
翻开最近的一条动态。
是两个月前,她名下毕业作品荣获最佳导演和编剧奖的庆祝视频。
伙伴们绽放笑脸,香槟映照出每一张面孔,都充满着热血洋溢。
年轻气盛,未来本就有无限可能。
不试试,怎会知道失败的滋味更苦,还是成功的喜悦更甜。
舒出口气,顾予笙熄掉手机望向窗外。
迈巴赫平稳行驶在西郊大道上。
这一路,车内静谧异常。
唯有身侧,时尔响起男人讲电话的匀缓低嗓,清晰而残忍地提醒着她,或许嫁入周家,可以成为她和老顾谈判的最大筹码。
但是,现在并非摊牌的最佳时机。
因为周宗砚,替她争取到了半年。
想到这里,顾予笙不自觉地扯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