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我看你平常画手抄报,帮班级搞活动画海报,啧啧,多好看啊画得……”
简聆一直看着她。
这次她清晰看见,几乎是她们每走一步,林世华就越佝偻一分。
她仍笑着,却默认泪水模糊视线。
林世华还在自顾自说着,炫耀着,全然不顾自己不断变化的身体状况:“果然,我们小聆果然成为了美术方面很厉害的人。”
“林奶奶。”
这次是简聆停下脚步,林世华还牵着她的手,只是比她快了一个身位。
田埂上又卷起一阵风。
向日葵枯萎,不知从何处卷来簌簌落叶。
那股怪风将她的头发吹乱,林奶奶笑着,伸手替她将发丝都掖在耳后。
那只起皮斑驳的手曾经劳作,曾经妙笔生花,在这一刻仍温柔以待她。
在这条长长的,望不见尽头的田埂上,简聆早已能与林世华平视,甚至比这位貌美的小老太还要高上几分。
只是几句话的缝隙,走了半程人生,寻觅到成长的养料,在所经之路上变作如今的模样。
“小聆。”
“这段路你以后要一个人走了。”
林奶奶拍着简聆的手背,缓缓道来。
“我不会求你原谅你的爸爸妈妈。”
“因为这是你的选择,你的经历,你的伤口。”
“我更想告诉你的是,在这条长长的田埂上,你亲身走过,比任何人都要知道这一路上遇见的风景。”
“温暖成就了你,伤痛也成就了你,不论缺少哪一部分,都不是你。”
“在路上我们依然可以获得很多,也许是那枝开在墙角的向日葵,也许是这场纷纷扬扬的雪花。”
“但是没有人会说,拥有了向日葵,就不可以拥有雪花。”
那双手传递的温度,在天气的变幻中感受到的愈发明显。
好像途径她的每一寸血脉,将名为“温柔”的种子埋下,择期再赏无论是明月还是清风。
林世华的双眸逐渐随着雪花的飞散更加透明,然而她笃定的神情,此刻与简聆紧密贴合的心从未改变。
“失去和获得并不互斥。”
“它们是共存的。”
林奶奶极其疼惜地将简聆眼角不断泛出的泪拭去。
而简聆哽咽不能声。
她将再次看着她消失吗?
“再笑一下让我看看?”林世华的笑眼,尾巴连出许多藤蔓。
简聆伸手背蹭了蹭两边眼角,努力笑得开朗,然而哭意却缠着她,只得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这就够了,”林世华将不知何时出现的白围巾从脖颈上解下,而后为简聆缠好,“笑得真好看,奖励你一条围巾。”
简聆半张脸匿在围巾下:“奶奶……你能不能别走。”
然而她只歪头盯着简聆:“好好生活,好好爱身边人,你想我的时候,我一直都在。”
简聆揪着林奶奶的三根手指不愿放,眼泪滚到围巾上,白色绒毛招架不住,洇出小团水痕。
她看着林奶奶在风雪中越发透明,明明两人只距一臂,她却越来越看不真切:“我会一直想你,一直。”
“我知道,”林世华不知如何变出一根火柴,几乎是递到简聆手上的那一瞬,火柴便被擦亮,在洋洋洒洒的雪意间尤其耀眼,“往前走,火柴的光亮不会消失。”
“总会有人为你点亮。”
枯萎的枝叶会化作新生的养分,不断失去,不断得到。
她看着面前那个熟悉的人重新归于灵魂,在天地间被雪花拥吻,消失在她无尽的茫然和沮丧中。
“谁又会点亮这根火柴呢?”
田埂上,雪意依旧不断蔓延。
而两侧并没有向日葵的陪伴。
简聆踽踽独行。
她举着这根火柴走了好久好久,久到林奶奶赠予的那抹温暖快要消失殆尽。
真的会有其他人在吗?
在这条荒无人烟的田埂上。
风雪逐渐大了起来,她快要站不稳,眯着眼低着头撞进雪幕,却在下一秒,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个毛茸茸的怀抱。
简聆对这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东西保持强烈警惕,猛地后退几步,抬头却见是一只高大的白熊。
白熊似乎没有攻击意图,它只是站着,低头看着她。
两只黑得透亮的美丽眼睛,好像她幼时冬衫上的黑珠纽扣。
还没等她诧异结束,这阵风实在太大了,她才后退的几步,又不得已被推向前。
向前,向前……
她还是落入了来自白熊的安稳怀抱。
它的头甚至在她的头顶上轻轻蹭着,沉默着接纳了她的一切。
简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