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就没有尽到作为父母的义务……将责任都推给别人……是我的过错……”
他说完,仿佛才得到情绪积压多日后的释放,但肩膀依旧紧绷着,等待来自女儿最后的通牒。
三人都沉默了。
简聆的视线再次沉到面前的相片上。
那个在简绍晨口中,养她很熟的女人笑容刺眼。
她无可避免地在这种情况下直面自己关于父母的课题。
照片上的小女孩正是读幼儿园的年纪,那时母亲还常在身边,她会穿着一条红色的半身裙来接自己放学。
这是小小的她对母亲胡念帆最深的印象。
而那个被称作“爸爸”的男人则只有在周末出现,有时也不在。
到了小学,刚记事的年纪,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红色裙子也不再见。
来接她的人,有时是亲奶奶,有时是林奶奶。
初中时,亲奶奶因故走了,爸妈也遇到了职业上的关键时期,工作越来越忙,索性将她交给林奶奶照料,会定期打钱,也会托人送些小礼物给她。
小小的女孩在这个阶段学会了骄纵,少女需要得到关心,需要得到爱,想让父母的视线再停留在自己身上多一些,可得到的只有更少的回家频次。
钱和小礼物?
冷冰冰的物质与温暖的怀抱相比,哪个更值得人留恋呢?
她知道父母在这个阶段面临着很大的压力,连每次见面都像见缝插针一般大吵一架,作为女儿,她是难得分到一点爱意的。
那时候的家像个被恨意缠绕的牢笼,十四五岁的她逃向林奶奶家,躲到画室里,林奶奶会给她关心,偶尔渴望遇见初恋的心动,好像这样就能将孤独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初三那年,平安夜,也是年末父母最后一个回家日。
她抱着四个苹果回家。
一个给了林奶奶。
虽然已经逐渐学会独立,但这种独立似乎只是表面,无法掩藏最深处对亲情的渴望。
十五岁的简聆以为,三个苹果可以换来父母的关心或是一句孝顺的夸赞。
她知道他们很忙,所以哪怕只是表面功夫。
她自以为给自己留了足够多的后路,足够多的狡辩。
却也在看见那张离婚协议书时乱了阵脚。
父母就这样在她面前亲手撕下了早就破烂不堪的伪装。
他们通知简聆,他们要离婚了,她会跟着母亲继续生活。
他们互相指责,彼此再也不用留半分情面。
“嗯,之后呢?”她只是吸了吸鼻涕,额头上似乎有两根线被扯着生疼。
背部顿时泛了一层冷汗。
白炽光下,简聆和父母对坐,与当年他们在她面前宣判关系的破裂时的场景逐渐模糊又重合。
只不过十二年前是关系的坍塌,十二年后,胡念帆和简绍晨企图将破碎的关系重建。
可是时过境迁,有些纵横在情感上的沟壑岂能这么轻易被填上?
这次是胡念帆,她小心翼翼伸出手,企图去握住简聆的,好像这样就能建起两人沟通的桥梁:“我们不该对你的专业否定,不该否定你的爱好。”
两只手意料之中地没有相握。
客厅里的落地钟发出时间的震荡,摇晃的钟摆不知是在提醒三人之间的距离,还是关系的时差。
简聆的手退到桌下,她深呼吸:“直说吧……”
头痛欲裂,她没法再和她们扯太久了,却也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父母眼前。
她依旧对他们保持防御姿态。
“你们得了谁的指点和我谈这些?”
室内沉闷,压得简聆喘不过气。
她攀着楼梯扶手,脚步赘赘,想登上高处透气。
可她太累太累了,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不已。
眼泪混着额上的汗一同顺着脸颊流到衣领和脖颈的缝隙。
她才明白,不论是十四岁的她,还是二十七岁的她,原来至始至终都没有逃出原生家庭的囚笼。
一瞬间片段闪回。
“是林奶奶。”
餐桌上,气氛僵持,胡念帆给出了回答。
“我们之前拜访了林奶奶,是她让我们找你道歉的。”她的手不安地交握。
“你们跟她说了那件事?”声音是颤抖的,昭示着难以置信和强烈的不安。
“没有,我们……没说……”胡念帆很快地摇着头否认,似是急于澄清,又似急于安抚。
简绍晨深吸一口气:“我们就是来拜访她,毕竟多年没联系……”
抵在简聆喉咙大动脉下的刀刃被松开。
“倒是她和我们聊了很多……”
……
踏入顶楼阳台的那一瞬,似是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