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阳,晋军大营。
刘毅登在辕门前的一片箭楼上,看着三里之外,一片荒凉的天师道大营,营门洞开,营帐散乱,七零八落地,火盆与一些辎重车有气无力地散乱在四处,而更是可以看到,几百个箱子洞开,散得到处都是,偶尔还是有些布帛的内卷落在箱子边上,看起来,一片狼籍,绝对是匆忙撤离的样子。
上千名晋军的军士,正以小队模式,拿着兵器,在这座空营之中四处搜索着,偶尔可以看到有些人看到散在地上的一些布帛和散钱,会悄悄地趁人不备,把这些钱帛收起,或是揣入怀中,或是卷在腰上,显然,这次的搜索,让这些人“收获颇丰”啊。
刘藩站在刘毅的边上,恨恨地说道:“这些家伙,还趁着搜索敌营在打秋风,可真得好好地治治才行,大哥,我去收拾他们!”
刘毅摆了摆手:“还没正式接战,就因为这点小事而军法处置自己人,不太合适,想当年祖逖将军北伐之前,也是放纵部下劫掠建康城的富户,让他们尝到这种打仗有所斩获的好处,这样才能刺激他们的战意。这也是我们北府军的老传统了,刘牢之掌军之时,就经常这样干,允许大家自己取战利品,要都跟寄奴那样,缴获也不是自己所得,那还有多少人肯卖命呢?”
刘藩勾了勾嘴角:“可我们毕竟是官军啊,总有军纪约束,这样搞,不太好啊,传出去后,也会给人参上一本的。”
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阿藩,你是不是跟寄奴呆得太久,脑子都不够用了?他是因为手中有封官许爵的大权,可以在战后评定功绩,给人升爵分地,让人效力,我们可一直不是这么做的,全军几万,十几万人,能功劳够得上给爵的能有几个?大多数人不就是图拿点钱后回家置业娶老婆吗?所以那些信了寄奴画大饼的傻瓜才会跟他,不吃那套的老兵,悍将,都会跑来跟我。”
说到这里,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一指自己身后的大寨之内,军营严整,刀兵肃然的上万全副武装,却是鸦雀无声的战士,说道:“看到没有,阿藩,我的豫州兵马,比起刘裕围攻广固的军队,如何?”
刘藩点了点头:“大哥的部下,确实甲兵犀利,装备精良,也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宿将,这一看就是精锐啊,也难怪这支兵马,能在这里挡住妖贼一年之久呢。”
刘毅冷笑道:“要不是我想静观刘裕征讨南燕的成败,也以何无忌为戒,不轻兵冒进,而是选择了固守,以我的这两万精兵,足够在正面打垮妖贼主力了,这一年来,孟怀玉带着七千人马,在这寻阳前线与妖贼大小三四百战,胜少负多,若不是如此,妖贼的十万大军,怎么会寸步难行呢?”
刘藩叹了口气:“我说大哥,咱们这样把孟怀玉就这样打发回去守历阳,是不是有点太过了?让人在这里出力了一年,在进攻的时候把他换走,孟昶孟彦达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
刘毅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怀玉在这里作战近一年,大小数百战,已经疲惫不堪了,打进攻,要用生力军,而不是疲兵,这个兵法原理,他孟昶不懂,你刘藩还不明白吗?孟怀玉自己不明白吗?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给他立功的机会,让他回去休整十天半个月,等我击破了妖贼正面之后,再让他带上生力军前来与我会合,到时候扫荡荆南诸郡,甚至是继续西征灭蜀的功劳,我都给他留着呢。”
刘藩的脸色一变:“真的不等寄奴的大军前来了吗?就靠我们单干?”
刘毅咬着牙:“围攻广固,他刘寄奴给我们留了什么?他要我在这里留守,给他挡住妖贼,保住建康,现在我顶了一年,他灭了南燕,就要带着得胜之师回来摘果子了?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吗?”
刘藩叹了口气:“可天下尽人皆知,这一年是我们正面顶住了妖贼啊,刘裕就算回来击破妖贼,这首功仍然是大哥你的。”
刘毅气得一跺脚,让这箭楼顶上的灰尘一阵洒落,他恨声道:“谁最后能斩了卢循和徐道覆,谁才是灭了妖贼的首功之臣,之前拖得再久,也不是头功。要是我们之前西征的时候,最后不是我指挥斩杀了桓玄,桓振,而是刘裕带兵来完成这些事,我还有这三巨头的地位吗?”
刘藩咬了咬牙:“可是,只靠我们这两三万兵马,真的可以打败十几万妖贼大军吗?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刘毅冷笑道:“兵贵精不贵多,气贵锐不贵久,妖贼起兵之初,也不过万余三吴老贼,加上两三万在岭南新招募的蛮夷部落,后来发展到十余万,不过是一路招降纳叛而已,这些新附之军,不过是见风使舵而已,看妖贼势大则投奔,一旦觉得他们处于下风,就会纷纷叛离。”
说到这里,刘毅一指前方的营地,说道:“就象这前方的敌军大营,为什么会一夜之间,人去营空?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在里面搜索,起码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这是真的在溃散,绝不是虚营设伏,加上半个月前,敌军的巨舰和船队也已经借着攻打江陵的名义西去,这是被我们的侦察所证实的,就连刘道规和我们在荆州的斥候也来信反映,这些船队确实到了江陵一带,而不是埋伏下来,阿藩,这么多情报结合在一起,你觉得证明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