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晚饭便到阳台上看书去了。从南淮回来后，她就翻出了上学时选修导演课程的书单，除了拍戏之外都在恶补导演专业知识。
这几日对照余琛的拍摄手法，她也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心底盘算着等婚讯公开就能取而代之。
晚风徐徐吹动书页，段棠梨一页一页细读，在字里行间里读到一种宁静。
从前跑龙套、做演员是没得选，为了吃上这碗饭拼命磨炼演技，即使以优异成绩从故京电影学院毕业，但她对表演是没有信念的。
《刺鸟》的导演陈群说过她，最远或许就只能到莱纳电影节最佳女主角了。一个演员在二十三岁就到达巅峰，这职业生涯未免太短寿。
但是现在不一样，这一次是她自己选择的。
从南淮公墓回程的车上，顾翊问她对于转型做导演有没有兴趣，因为从来没想过所以当时反应平淡，只是自问并不反感，可以一试。
那天晚上，段棠梨躺在南淮家中的床上回想这个抉择，回想顾翊在养病期间问的那个问题——她能不能主导这部电影。心脏一阵阵悸动，想到失眠。
做惯了戏幕中的木偶，听到能够去做一回提线人，本能就答应下来了。直到午夜梦回，才明白这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顾翊又一次给了她心动得无法拒绝的提议，足以颠覆命运的契机。
段棠梨一页一页读书，读得又细又快，如荒漠中久旱的沙棘渴求甘霖。
“怎么在这里？”
心口一跳，一阵清风哗啦啦翻动书页，她手指没能压住。段棠梨回眸，顾翊站在阳台门边，逆着来自室内的白光，勾勒出高定西装下宽肩窄腰的身形，仍是矜贵端方，却没有距离感。
段棠梨放下书页，笑了笑：“房间太大，开灯浪费，这里刚好。”
顾翊抬了抬头，今晚刚好是农历十五的日子，满月光华似水，浸润书本和她压在纸页上的纤指，亭亭一片莹白。
他微笑：“今晚月色是挺好的。”似是附和，又似是别有深意。
他一回来就在找她，此刻才来得及脱下西装外套，慢条斯理拧松领结。舒一口气，工作一天的疲惫在这一刻的月色中融化。
段棠梨想起书页被风翻乱了，低头重新找未读完的那一页。
顾翊视线下移，目光把她的纤指精细描摹了一遍，才在指缝之间看清那些文字。
他忽然问：“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
段棠梨摇摇头，她不喜欢读书时带手机，容易分神。
顾翊伸出戴着铂金腕表的那只手，点了点表盘，轻笑：“早知道就不建议你转型做导演了。”
他没直说，但话里话外无非是想抱怨她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
段棠梨看见被月光洗亮的表盘上，指针指向十一点。脸颊红了红，明明两个人一直是分房而卧，也不存在什么独守空房，却被他这句话引导出暧昧的意味，好像冷落了他。
她在书页里夹好书签，轻轻合上：“你这么晚才回来。”
顾翊勾了勾唇角，似乎心情好些，摘下手表放进口袋里。
钟表落袋，不再关心时间几何。段棠梨熟知他这个动作，是催促她去睡觉的意思。
她跟他走出阳台，穿过二楼走廊，想到白天的事：“梦梦姐说我太草率了，这样仓促宣布婚讯，可能对我们双方的形象都有影响。”
他说她对演戏比对婚事还上心，她也得证明一下自己不是没有过问的。
顾翊轻笑，临到卧室门口立住，曲起长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段棠梨瞪大眼，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跟她的额头过不去？
顾翊俯下身与她对视，语调刻意拖慢：“顾太太，你是不是太小瞧你老公了？如果这些事都考虑不周，集团公关部该全员换血了。”
他抽走她手上的书，放进床头柜抽屉里：“现在你该做的事情，是安心去睡觉。”
他是值得信赖的人吗？明明孟梦问的时候，她停顿过一秒的，但是现在听到顾翊的声音，她忽然安心下来，不想再追问细节了。
段棠梨点点头，说：“工作到这么晚，你也早点休息吧。”
顾翊“嗯”了一声，拇指捻了一下她的衣襟，珍重中带着一点亲昵。他走到门口时，顺手帮她调暗灯光。
偌大卧房一霎昏暗下来，他的身姿在柔和光线里影影绰绰，似乎很近，又似乎遥远。
“顾翊。”段棠梨莫名心口一紧，唤出他的名字。
顾翊转过身等她下文，但她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好像某种默契在幽暗里流转，顾翊走回来，轻轻一吻落在她眉间：“别多想，一切交给我。
“你睡醒之后再过一天，每个人都会知道顾太太是段棠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