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反问,段棠梨反而拿不准是什么意思了。
“我可不爱你。”她不想纠结,抛下无情的陈述句,不等他来行绅士开门礼就自己推门下车了。
顾家大宅占尽故京城里最好的地利,一眼望不到四至边界。一进门是姑苏园林式的庭院,一花一木,一山一水,风水布局都极有讲究。宅邸是中式风格的,古典雍容中又有创新变数,有那么一点新中式的意味。
本是一等一的豪宅,可由于天天与顾翊住在繁花盛苑,段棠梨看多了这些豪华别墅,久之便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
再富丽堂皇的房子,若住在里边没有自由,便也只是一座华美牢笼。
段棠梨自然挽着顾翊的臂弯,走进古典艺术家具环抱的客厅里。顾家一家子人已经聚齐了,按辈分坐在紫檀木雕沙发上。
段棠梨只见过顾烟燃,高定时装衬这副模特似的身材,美得很强烈,第一眼就能抓人视线。这次大哥顾千澍也在,气质温雅,金丝镜框下一双顾家人特有的纯黑眼眸里浸着冷沉。一家子俊男美女,基因强大。
座位当中的是当家人顾含章,也就是顾翊的父亲。在自家中也将鬓角梳得黑亮整齐的中年男子,宽厚双手放在膝盖上,正神情严肃地看着段棠梨。
她下意识蜷起尾指,拍戏是一回事,当真与这样的商界巨擘共处一盏水晶吊灯下,那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
身为顾氏商业帝国的奠基人,顾含章今年只不过六十岁,对于董事长而言这年纪并不算大,可谓是尚在壮年。
那么他退居二线只有一个理由,顾翊足以驾驭顾氏集团了,上一辈也就可以卸下重担了。
念及这一层,段棠梨才有足够的勇气与顾含章对视。
视线交织的一霎,顾含章笑了一下,眼角细纹轻折,刚刚似只是在试探她的胆量一般。
不等段棠梨领会,顾翊先把人牵到跟前,简单介绍:“爸,妈,我带棠梨回来了。”
母亲沈秀辞看着和善一些,微笑招呼:“阿翊,棠梨,你们来了,快快过来一起坐。”
段棠梨这才上前,以完美笑容示人:“伯父伯母好。”
沈秀辞亲切拉过她的手腕,坐到一块儿,温和端详了一会儿开口:“阿翊一直把你藏着,先前还是烟燃在家里提了一嘴,我们才知道你。”
说着,沈秀辞转头睨了顾翊一眼:“这姑娘长得这么俊,又是知书达理的,你藏那么严实做什么?害我跟你爸整天操心你的终身大事。”
顾烟燃毫不客气揭短:“妈,阿翊不止是瞒着你们,连我也是瞒着的。他想借花献佛,替棠梨牵线跟我谈火花的代言,还拿顾氏影业的投资做借口,被我火眼金睛识穿。”
顾含章轻哼一声:“这小子,几个月前我问他有没有属意的女孩,他还嫌我烦,原来是暗度陈仓。”
顾翊只是浅笑:“就是漂亮又懂事才要藏得紧,怕人觊觎。”
顾烟燃不信:“连自家人都防着啊?”
一家子都点头附和。顾翊任凭自己被当作一家的调侃对象,原先偏冷的气氛一霎轻松起来,不让段棠梨感觉尴尬。
一家子坐在客厅聊了一会儿,佣人过来说午饭已经备好了,大家便移步到餐厅。
六个人吃饭,一桌摆了十几个菜,菜式丰盛,分量都不大,像法餐似的肉眼可见的精致。
段棠梨留意到其中有几道淮扬菜,文思豆腐,软兜长鱼。她饭量不大,这几道菜是平常吃得相对多一些的,也只有顾翊和家里的李阿姨知道。
如今在这顾家家宴上看到,想必不是碰巧,是一种顾翊式的周到。
果然,沈秀辞用公筷夹了一筷子到她碗中,解释道:“阿翊说你是南淮人,我便叫了个做淮扬菜的老师傅来家里烹制了几道,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如此隆重,令段棠梨受宠若惊:“谢谢伯母,劳您费心了。”
段棠梨低头品尝,那风味调制得很好,是正宗的淮扬味道。在预制菜盛行传统厨艺没落的时代里,这样正宗的味道莫说是在故京,即使是在老家南淮也很难吃到了。
但她还是端着礼节不敢多吃,时刻保持良好形象,没忘记自己是来帮顾翊演好这场戏的。
放在桌面下的那只手背忽地一热,段棠梨目光下移,看见是顾翊的手指伸了过来,似是安抚她的情绪。
“多吃点,这老师傅已经退隐了,外边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味道,也是母亲一片心意。”他帮她找了两个理由。
沈秀辞也笑起来:“是啊,棠梨多吃点。太瘦了,以后要孩子会比较辛苦。”
段棠梨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可没想过帮顾翊应付家里,要应付到这个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