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抱拳笑道:“在下班门弄斧,叫沈大人见笑了。惭愧,惭愧!”
伙计端着托盘进来,将八仙桌上的几样干鲜果品、点心糖酥撤下,先上了四样凉菜,四样热菜,一壸酒和两只酒杯,所有瓷皿都是一水的豆青龙泉青瓷。沈苓亲自执壸倒上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放到郑辰琮面前。郑辰琮赶忙站起双手接过:“怎敢劳动沈大人!”
“嗳?”沈苓端起酒杯,含笑瞥了一眼郑辰琮,“客随主便,姬公子坐着就好。这五味楼的三绝,桃花酒、烤乳鸽、蒸桂鱼,就请先尝尝这桃花酒吧。”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沈大人豪爽!”郑辰琮端起酒杯,望着豆青色酒杯里那一汪朝霞色的酒浆,轻声吟道:“红酒桃花色,东风吹更鲜。”也仰首干杯。
沈苓听那句诗,不知姬朗是赞那酒还是喻自己,心下竟然扑通扑通乱跳起来,脸上也绯红了一片。她左手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轮,又清了清嗓子,这才稳住了心神,待脸上红晕慢慢退去,她继续道:“五味楼三绝正合了‘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这句诗,桃花就是桃花酒,鳜鱼就是蒸鳜鱼,没有白鹭用乳鸽来代替也说得过去。姬公子,试试这鳜鱼可还适口?”说罢,挟了块鱼腹肉放在姬朗的碟中。
“恭敬不如从命。”郑辰琮也挟了块鱼肉放在沈苓碟中,然后品尝了自己碟中那块鱼肉,不住口地称赞味道鲜美。
知辛又过来斟满了酒,沈苓拈起酒杯,问:“听说姬公子的亲眷参加了我选徒的考较?”
郑辰琮笑道:“正是。我家甥女江篱仰慕沈大人才学,今日参加了考较却未曾入选,好生遗憾。”
沈苓轻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道:“你家甥女在今日应试中进了前五,在脉方针药上可说小有造诣,尤其是开的药方,十分老道,听说师从方外高人?”
郑辰琮道:“正是。”
沈苓颔首:“按说,她在今日应试众女中绝对可拔得头筹,可姬公子可否知道我为何没有选她?”
郑辰琮向八仙桌紧靠了一靠:“请沈大人明示。”
沈苓叹了一声:“我故去的祖父,名讳就有一个‘离’字。”
郑辰琮吸了一口凉气,顿了片刻才道:“如此,是我甥女冲撞了令祖父了……”
沈苓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冲撞谈不上,世上同名同姓之人尚且不少,只是一个字音重了而已。不过,既然我收了徒弟就要时刻带在身边,我该怎么叫她好呢?”
郑辰琮低头略一沉吟,心想还是得争取一下:“感谢沈大人直言告知在下。我这甥女还有一小字,叫泽兰。沈大人看可否能用此名?”
沈苓手指桌上敲了两轮,见郑辰琮盯着自己手指,嘴角弯了一下道:“让姬公子见笑了,我从小左手就笨拙,祖父让我学按摩之术,每日得勤练左手手指。说实话,现在左手比右手灵活多了,只是有事没事它总要活动两下。”沈苓收起手指,轻咳一声道:“姬公子可还记得两月前在城西奎文山,曾经帮人抬过一辆陷进泥沟的马车?”
姬朗思索片刻,点头道:“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日正月十六,我去城西樵山三清观为亡母供了明灯,快到山下时,路上积雪融化路面泥泞,车轮陷进沟里。我家车夫和下人五六人一起抬,过了半个多时辰了也没抬出来。多亏姬公子骑马经过伸了援手。姬公子身手真好,只一个人便抬起半边车身。后来我令管事问公子高姓,好到府上致谢,姬公子高义,只是摆手说微不足道,便上马远去。回来之后,我便派人四下打听公子,不过只知形貌,不知姓名,京城之大找人难如大海捞针。多亏公子带甥女前来应试,被我家管事妈妈和丫鬟认了出来。想来,我还一直未向姬公子道谢呢。”说着站起身福了一礼。
姬朗忙起身躬身还礼,口上道:“在下哪敢受沈大人之礼。”
两人坐定,知辛为两人布菜,姬朗举起酒杯道:“无缘对面不相逢,今日能识得沈大人真乃三生有幸,在下借花献佛敬沈大人一杯。”
沈苓看来心下畅快,杯到酒干,两杯桃花酒下肚,面上也绽开了两片桃花,一改整日端严的神情,面上带出笑意,眼睛里似也汪满了春水。她轻轻咳了一声,知辛会意走过来对程柏蘅说:“小哥,请到隔壁房一道吃些茶果点心吧。”
扮作青松的程柏蘅一直在偷偷打量沈苓的举行言谈,没想到自己会被丫鬟请出此间,抬眼望向姬朗,见姬朗微微点头,便随着知辛来到隔壁雅间。
这一间地方略小,可是布置依然华丽,桌上摆了几道菜肴点心。知辛为程柏蘅倒上茶水,盛了一碗鱼丸。程柏蘅心下发虚,怕被知辛瞧出端倪,便粗声谢过了她,低头猛吃东西。一边的知辛嘴也没闲着,“几岁了”“家里几口人”“主子和善不”“月钱多少”之类的问话连珠似的冒出,程柏蘅耳朵尽力搜摸着隔壁的语声,一边回答着知辛的问话。隔了一堵墙,沈苓声音又很轻,只闻有声不清其言,偶尔隐隐听见郑辰琮的语声,好生分辨好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