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将军府,顾卓麟不得不为自己找出路。
他不是没考虑过依附于皇后,可是一来皇后尚且年轻,未尝不能有自己的皇子——在皇后小产之前,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二来,皇后母家在朝中势力并不大,不足以另外两位皇子抗衡,顾卓麟也就不认为有投靠皇后的必要。
等到皇后丧子之后,各方势力都盯着皇后,他认为此刻并不适合有什么动作,况且他已经通晓事理,哪怕皇后想要抱养嫡子,他也绝不是最佳人选。
这后宫之中多的是去母留子的事。
心中万般思绪,顾卓麟不敢抬头与父皇对视,生怕自己掩藏不住神色暴露想法。
大殿内一时间没了声音,温兴贤在皇帝顺便侍奉良久,此刻却也不敢说猜准了皇帝的心思。
但……陛下大抵是有些不耐烦的。
大皇子到底年幼,身后无母家,又不曾寻得名师教导,虽说在太学里读书,在学识上得到不少老师的赏识,但于心计这块儿,却是只学了这后宫妇人的短浅。
身为皇子,尤其是在陛下初登基时诞下的皇子,在陛下心中总是有些不同的分量的。不然当时陛下何苦要亲自抚养这个孩子?
温兴贤暗自猜测,他虽是个阉人,却也知道这传宗接代的事儿是何等重要,陛下初为人父时想必心中也是颇有触动,只可惜后来二皇子与三皇子相继出生,大皇子又搬去了东宫,这皇家本就稀薄的父子情谊,最终也渐渐淡了。
他杂七杂八想了一通,听得皇帝的声音响起。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顾卓麟顿了顿,不敢沉思太久:“儿臣以为,母后身体欠佳,恐为身边小人蒙蔽,二弟与三弟年纪尚幼贪玩,此时也应当只是一时糊涂,不若将那宫女……逐出宫去,以儆效尤。”
他本想说仗杀,话到了嘴边才想起来那宫女年方六岁,难以冠上狐媚惑主之言论,便临时改口说成赶出宫去。
“呵。”
皇帝发出一声冷笑。
这似是某种信号,原本沉默站在一旁的温兴贤连带着殿内伺候的所有宫人都齐刷刷跪了下去,顾卓麟也忙跟着伏下身,额头磕碰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背后冒出冷汗,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惹怒了父皇。
皇帝冷眼看着这一群人,只觉得无趣。
顾卓麟幼时得他教导,为人处世上隐约带了他从前的风范,只可惜他身边有太多人,皇后,贤妃……谁都想来插上一脚,渐渐地,他也就被养废了。
毕竟往紫宸殿安插眼线是件难事,往一个生来无母的皇子身边安插眼线,可简单多了。
皇帝并不因为顾卓麟尚小就对他百般呵护,反而在他能够清楚的表达自己意愿的时候就已经不再过问他身边之事,全权交由他自己处理。
他并不曾对顾卓麟寄予厚望,只是想知道凭他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如今看来,甚是无趣。
“不敢指责你的母后,亦不敢在朕面前公然指责你的兄弟,便把过错都归于一小小宫女身上。”皇帝并不愤怒,冷静地陈述事实,“你如今的手段,太过粗浅。”
顾卓麟被他公然指责,想要为自己辩解,抬头对上皇帝沉沉的视线,瑟缩了一下,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殿内又归于一片寂静,顾卓麟不敢开口,沉默地跪在大殿中央,待到夜色降临,宫人将烛火点上,他才听到父皇的声音。
“退下。”
“……儿臣告退。”
跪得太久,他站起来时有些踉跄,伸手推拒了想要来扶他的太监,一瘸一拐走出大殿。
父皇终究没有对他禀告的事做出什么回应,也是,在他的父皇看来,这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在父皇眼中,天下江山都如此轻而易举便可搅弄,所有心计在权势面前都无影遁形,又有什么值得他去花心思。
顾卓麟心里暗暗记下一笔。
今日之事,是他莽撞了,不曾有万全把握便擅自向父皇告状,只是依他观察,先不提顾卓钰,顾卓晟那个傻子与那宫女还有的纠缠,皇后如今尚未表态,却也一直纵容着事情的发展,总有一天,他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他倒要看看,究竟在谋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