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归来的第二日。
王庐卒。
城外,得知此消息的秦煜疴与王土旺还领着士卒,打扫战场。
得知此消息的瞬间,王土旺当着众将士的面,瞬间扮出天崩模样,一张脸黑成了炭,眼眶更是通红。
抛下手中诸事,王土旺二话不说,直奔定州而去。
不远处,秦煜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的背影,寻思着是否要拿军令留下他,命令他继续打扫战场。
想了片刻,秦煜疴哑然失笑,微微摇头。
王庐已死,无甚必要与这杀才交恶,且让他去吧。
话分两头,却说王土旺脚下飞快,领着百十悍卒,直奔中军大营。
大帐外,凄厉的哀嚎痛哭不断传出,比之王土旺的假哭,简直不知真到哪去了!
待掀开帐帘,才得瞧见这恸哭之人;
不出意外,正是理国公府三房老人、林老护院。
这会子他满是褶子的老脸尽是泪水,扯着沙哑嗓门,痛不欲生瘫跪榻前,抓着王庐已经冰冷的手,哭的像个孩子。
放作平日里,王土旺自不会打断他,只眼下正值军中,这般恸哭实在犯忌讳。
军队,除皇帝宾天时可传哭声,余下任何时刻,皆不可见任何哭声。
这里面,是有说法的。
不多想,王土旺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就是一个正蹬。
“淌甚鸟毛猫尿!要嚎也要等归了京再嚎!军营这般子,成何体统!”
被王土旺一脚踹了个狗吃屎的林老管家正欲张口就骂,却又似想到什么似的陡然噤声。
他亦是老卒,怎不懂其中道理。
死死咬着下唇,林老管家瞪着眸,憋着泪,打地上爬起。
“旺哥儿,老爷死的不明不白,汝乃老爷亲兵,更是老卒族侄,必需严查老爷死因。”
他占着辈分高,话说的不客气,咱土哥倒是一反常态,并未开口就骂,只皱眉沉声道:
“好糊突桶东西!你胡言乱语,句句话都要下落,丢下砖头瓦儿,个个都要着地砸人瓢。
你说庐叔去的不明不白,怎滴不明不白?!难不成遭自己人害了?!
某且问你,谁害了庐叔?谁又能害了庐叔?
庐叔之殇,某确有责任,未在身侧看护,然某领着百八士卒出城袭三万辽营,为的是甚?
某属禁军,等闲改换不得门户,若无庐叔开口,端是谁都调不走某,某为了甚这番拼死!还不是为了理国王氏!”
言到这里,王土旺话锋一转,竟扶着林老管家的肩低声安慰起来。
“某知你忠心耿耿,然此处乃定州,非中京,更非理国公府。
‘死的不明不白这起子你我心知肚明的话哪都能说,唯独定州不能言说!
你说严查庐叔死因,是!尔等嘴皮一碰轻轻松松,叫某一无权无势亲兵拿甚调查!
况且庐叔离世,这定州城只余一个将军,尔等叫某怎查!
莫忘了,某身上背着这都头职位,还是人家许的呢!
罢了罢了,某这边交卸差事,大不了顶个临阵脱逃的逃兵之名,与尔同回中京,左右没了庐叔,这军中怕是举步维艰!”
他这话说的极阴险,里外无半个‘秦字,其中之意却...
听他这般一说,林老管家别的心思未生,首先就被骇出了半身冷汗。
是了!
这定州若是强说谁有害王庐之心,必然是那秦煜疴。
虽说起来挺牵强,但涉及权力,并无毫无可能。
其实林老管家打心眼觉得可能性不大,然自家老爷在军中朝中皆无仇敌,左右谁都没动机,总不能真被辽人一箭弄死了罢!
至于王土旺,他从头到尾压根没怀疑过一次。
这旺哥儿行事虽暴虐,但惯是个心里藏着忠的;
况且他行事这般暴虐,若无上头人罩着,怕是要不了三四天便将这军中将领得罪完了。
王土旺就是这样,能为大,行事百无禁忌,然他越百无禁忌,他上官反而越信他,以为他除自己再无倚靠。
冷静下来,想通前后关节,林老管家一把拉住王土旺手腕。
“旺哥儿,可不敢讲气话!
你若是也离了军中,叫理国府怎自持。”
他摆明着已经完全信任王土旺,故不在隐瞒,直将心中所知尽数道出。
“旺哥儿啊!咱们王氏可不似瞧着那般光鲜,大老爷知,二老爷知,三老爷知,然大老爷和二老爷没法子入军,只好唤三老爷入军争一争。”
“林老叔,你这话说的某听不明白!”
“哎呀,你小子怎这会子犯浑!
当今圣上有意削藩,咱理国王氏富足了这些年无甚军功,大老爷和庐老爷怕遭重,故必须军中走一遭,而且必须整点动静,捞些军功。”
“哈?!”王土旺一声怪叫,虎眸竟瞪得如铜铃儿那般大。
“好个王广仁,他自领了理国国公之位,稳坐中京,爽的爹妈不认!怎好叫某庐叔来着腌臜军中吃苦头!
直娘贼的,老爹某非回京与他讨个说法不成!”
他这话骂的难听,林老管家急急忙着捂他嘴,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