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是一片死寂,那些斑驳的云影,就像是一块块巨大的血痂。
河间城像伫立在这广袤大地上的一座渺小的孤堡,在它的周围,有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在移动。
河间城西的干枯平地,则像一张巨大的失去水分的老树皮。
一片黑色的洪流,在这张老树皮上缓慢地流动。
在他们前面,则是一块块如刀切般的方阵。
浩浩荡荡的尘埃扬起,五千铁浮屠铺开,那一片片黑影若隐若现。
铁甲似海,金戈如雷。
金兀术亲率的左翼铁浮屠,听到往前加速推进的号角,战马行走脚步明显加快。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铁浮屠的速度开始加快。
地面的震动也随之加剧。
冲天的喊杀声喧嚣而起,仿佛瞬间淹没一切。
距离已经往两百米拉近,铁浮屠开始加速冲锋,那种结阵而行的可怕气势,似乎能开山,能裂海。
但宋军的方阵却岿然不动。
重骑兵冲击重步兵方阵,是下下策,但重步兵要扛住比自己兵力更多的重骑兵,却也是一件极其有难度的事。
尤其是面对铁浮屠这种当世装备最精良的具装铁骑。
第一排的铁浮屠巨浪般扑来。
原本距离宋军钩镰枪数米距离的时候想要减速,被铁浮屠骑兵强行提速,直接冲击了上去。
战马的铁蹄踏在盾牌上,发出无数哒哒的声音,铁器碰撞的声音。
前排的宋军立刻以钩镰枪朝马腿疯狂地切割,战马顿时哀鸣一片,纷纷歪倒。
如果以为靠切割马腿就能赢,那未免过于单纯天真且无邪了一点。
当铁浮屠战马歪倒的那一刻,巨大的惯性,依然像宋军军阵压来,直接压崩了一小片。
但这依然无法撼动宋军军阵的严密程度。
因为没有一个人后退,哪怕是移动一下自己的位置也没有!
他们就像一根根铁钉钉在那里。
铁浮屠的冲势却才刚刚开始。
后面更多的骑兵以万钧之力呼啸而来,快速冲击而上,有一批刚刚扑来,被之前拦截下来的铁浮屠战马绊倒,摔在地上,往前滑行了数米,犁得好几个宋军士兵飞了起来,最后像洒出去的水一样落在地上。
周围到处是人的惨叫声和战马的哀鸣声。
人被压在战马下,或摔在地上扭曲变形,或战马的腿被切断,疯狂挣扎却无济于事。
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接踵而至,如同铁浪一排又一排。
宋军的方阵被冲击得血肉模糊,倒了一片又一片,宋军步人甲的尸体和铁浮屠骑兵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已经形成了一堆血肉,血肉中是变形的四肢和碎掉的铁甲,以及被切断腿的战马。
战场就像一个巨大的熔炉,将双方的人都碾碎,熔在里面,面目全非。
尸体越来越多,后面的铁浮屠已经无法冲锋了。
可是铁浮屠一旦冲锋起来,还能停下来吗?
停不下来了!
想停下来就是死!
就像无数赛车在赛车道上全力奔驰,其中一个赛车手突然觉得自己他妈的该回去尿个尿!
不行!我就得回去尿!我认厕所!外面的厕所妨碍我打……尿尿!
所以我现在得停下来!
你猜他停下来之后还会认厕所吗?
铁浮屠也是一样。
金兀术此时心态彻底崩掉了,他看着自己最精良的大军,往前一片片冲锋,明明气势如虹,却在冲击到那片区域的时候,纷纷坠马,变成那尸山血海中的一部分。
当然,以铁浮屠的优势兵力,不可能只冲击一个方阵,他们快速在方阵之间狂奔,冲击其他方阵。
结果也是一样的,宋军的方阵纵深,挡住了铁浮屠山洪海啸一样的冲击。
甚至铁浮屠被迫切割。
如果此时一位法国朋友在此,看到这一幕,大概会有些熟悉。
被迫切割之后的铁浮屠,已经开始变得零散,速度也快速慢下来。
速度慢下来,队形被切割的铁浮屠,杀伤力大减。
这个时候,早已等待多时的宋军刀斧手才纷纷出来,以长柄斧头和铁锤,狠狠地往铁浮屠上砸。
铁浮屠那是一片一片地倒。
许多人痛苦地大喊着,甚至有人下马打算步战。
铁浮屠下马步战,也是能是精锐步兵。
可是队形没有队形,就算再精锐,单兵作战在战场上,面对都是披甲,都执钝器的敌人,能打几个回合呢?
不知过了多久,铁浮屠的哀嚎声才慢慢减弱。
宋军军阵被冲击得七零八落,铁浮屠骑兵却是已经成片成片死去,许多人不是被宋军杀死的,而是死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