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修若知道自己是东林的皇子,知道自己有父皇和姐姐,但仅即于知道。
父皇是什么样的,他或者多少还有一些印象,但对上官幽兰这个姐姐,却是全然的陌生。
有人说起,他通常都是张着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有时还会问一句:“我当真与她一起长大吗?”
他的印象里,竟似已完全没有这个人。
见他这样,旁人也就不怎么再提起上官幽兰。
反正,提到这个人,做的那些事,只令人鄙夷,不提也罢。
就连东林人自己,也羞于提起他们还有过这么一个公主,皇帝。
但上官幽兰终究是存在过的,不可能真当这个人是虚无。
而且,她现在死了,在东林也需要有一个说法。
她的尸体早已碎裂,拼都拼不全,只能尽可能地将那些碎肉捡了捡。
事实上,当时那么多人都被炸碎了,捡到的到底是不是她的骨肉,谁也不知道。
凤无忧手下的人,也没心思去分辨。
此时,到了东林,对上官幽兰的处置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几乎所有东林官员都反对将上官幽兰以皇帝之礼重新归葬,但对于到底怎么处置她的身后事,却也有好些不同的观点。
宽厚些的,认为以王家女的身份葬了,刻薄些的,说这是罪人,根本不必管,还有一些则认为,当先定罪,把她废为庶人,然后再考虑归葬问题。
最后还是凤无忧拍了板。
上官幽兰身为东林公主这一点是无用质疑的,犯下大罪也是证据确凿,就将她先定罪,废为庶人,但考虑到她终究是东林皇室之人,不宜太过苛刻,因此,还是为她在皇陵左近立了衣冠冢。
只是,这坟茔不是皇室规格,而是采用了平民归格,而且,也没有葬在皇陵的范围之内,而是在皇陵之外紧贴着皇陵的地方。
墓的方向朝向东林皇,她做下的那些事情,就让她死后自己去向东林皇陈说吧。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脸面去见自己的父皇。
因为平民规格,工程极简,上官幽兰衣冠冢落成那日,凤无忧带着上官修若去看了一眼。
上官幽若看着上官幽兰之墓那几个字,眼底毫无半分情绪,只是看了一眼就拉着凤无忧要走,连多一丝目光都不肯给。
他如今还算是个病人,凤无忧自然不会多刺激他,很快带着他离开。
走之前回首望了一眼,心中也是暗叹。
人活一世,活成上官幽兰这个样子,连曾经最亲最亲的弟弟都不愿多看她一眼,也不知上官幽兰自己心里,觉得有没有意思。
但无论如何,人已死了,凤无忧也无意再多做评判。
上官幽兰大概也想不到,她这一生到了最后,为她收尸,为她立墓之人,居然都是她最讨厌的人。
上官修若顺利即位,殷玄清留朝为官兼拜帝师,东林的事情便也算是告一段落。
凤无忧和萧惊澜又在东林呆了几日,交代了诸般事情之后,就再次起程。
上官修若一直把他们送出城外几十里,仍然拉着凤无忧的衣袖不肯放开。
“凤姐姐能不能不起?”
他眼泪涟涟的。
“凤姐姐还会来看你。”
“多久才来?”
上官修若立刻发问,脸上一副我不是小孩子,没那么好骗的神情。
倏不知,便是这副神情,才更像是小孩子。
凤无忧笑道:“想修若了就来了呀。”
“可是凤姐姐很忙。”
上官修若此时倒是显现出与他此时身体状况绝然不相符的精明,居然知道凤无忧事情多的要命,很有可能根本没时间来看她。
凤无忧忍不住笑了,摸着上官修若脑袋道:“这样好了,我修若做个约定,修若要对东林的百姓很好很好,修若只要做了三件对东林百姓好的事,凤姐姐必来看你一次,好不好?”
三件?
似乎不太多的样子。
上官修若略想一想,便用力点头:“凤姐姐不要食言!”
“拉勾。”
上官修若郑重地伸出指头,和凤无忧拉了勾。
此时他还不知,要做一件对百姓好的事,有多难。
对百姓好,不是当皇帝的拍拍脑袋,就能做得到的。
要去调查,去经历,去权衡,要不断地修正完善,才能保证一个政策下去,能让至少大多数的百姓受益。
后世史书上的东林皇一则以温厚知名,二则以爱民知名,却无人知,这份爱民,有几分来自今日与凤无忧立下的这个约定。
好在,凤无忧也不会真的要上官修若做出事情来了才来看他。
但凡有空,又或者干脆心血来潮,就会来东林看看他,也总算让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