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她这具身体生理学上的父亲,其实是杀害萧惊澜父亲的凶手?
“惊澜……”
凤无忧开口,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谬,可还是控制不住地那么去想了。
从前,阻碍她和萧惊澜在一起的因素,一直都是萧惊澜那边的。
可现在,会不会变成自己这边?
她心脏微颤,竟有一丝控制不住的惧意。
“别胡思乱想。”
一只大手伸过来,牢牢地把她的手包在手中。
“父王一直对岳父赞赏有加,他若是还活着,也一定很高兴我能娶了你。”
这只小凤凰,在瞎想些什么?
他父王会死在蛮荒人的手中,不过是阴差阳错,他要报仇,自会找动手的人,又怎么可能迁怒到她的身上?
凤无忧心头有一丝暖意缓缓渗进,她的身体也才缓了过来。
思考了一下萧惊澜方才说的话,凤无忧道:“你是怀疑,其实四十五年的时候,蛮荒人就已经到过蛮荒大陆,而且,还和……父王交过手。”
萧惊澜点头:“其实我一直弄不明白,父王用兵向来灵活,从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曾经为了诱敌深入,连失十七城的事情也曾做过,可为何独独那一次,明知击退北凉第一次伏击之后,他根本不可能再打退第二次涌入的八万人,却还是坚决不肯退却,直到把数万萧家军,生生生地耗光在那里。”
“因为父王知道……那八万人,不是北凉人,而是蛮荒人。”
凤无忧闭了闭眼睛,忽然想起在锦州她为那些萧家军遗属平反之后,和几个从当年一战中活下来的军士的聊天。
那些军士说,后来的这八万兵马,和北凉先前伏击的那些兵马,简直不是同一个量级,比先前那些人不知道厉害了多少。
他们说,后来的那八万兵马,力大无穷,速度极快,他们三五个人才能勉强挡住对方一个人。
还有那些人手里的兵器,砍他们的兵器就和砍瓜切菜一样。
所以,虽然他们总人数相差的不多,可却几乎是被一面倒地压着打。
也就是萧家军,在那样的情景下,还能死撑着不退,甚至听从元帅的命令,用一个换一个的打法,去死拼对面的那些人。
也所以,那场战役才会结束得那么惨烈。
萧惊家军生还者三十不存一,而对面的八万多人,也扔下了七万多具尸首。
那场大战发生在落日谷。
长孙茂带着人把先秦王的遗体抢救出来,又命令暂时后撤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一把火把整个山谷烧了个通透。
那数万萧家军,连个尸首也没有留下。
当时凤无忧只以为这是北凉人残忍,还收尸的机会都不给。
可现在想来,这又何尝不是在遮掩罪证,好让人永远也无法知道,那后入落日谷的八万人,到底是什么人!
至于生还萧家军的描述,在别人听来,只会以为是他们夸大其辞,为萧家军的惨败遮掩,又或者,因为他们已经先打过一场,力竭了,所以才会产生那样的幻觉。
可事实上,按照楚轩在笔记里的描述,因为蛮荒自然环境恶劣,那里的人为了生存,的确在力量和速度上,都远胜过天岚人。
凤无忧现在几乎已经能确定,当年第二次进入战场的八万人,根本不是北凉人,而是蛮荒人。
她的鼻子忽然酸了,轻声道:“父王……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以一己之力,挡住了蛮荒人对天岚的进攻。
若是乱流海周期未乱,他就把蛮荒对天岚的野心,硬生生拖后了二十年。
而且,他那个时候,很可能已经从楚轩处听说了乱流海规律有异一事。
在没有面对蛮荒人的时候,他可能并未放在心上,但当他判断出和他对阵的人来自蛮荒,而且有整整八万的时候,关于乱流海周期混乱的事情,也在一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当时,他一定焦虑至极,他担心的,不仅是怎么抵挡住这一次蛮荒人的进攻,更忧心的,是要怎么把这个信息传递出去,好让其他人有所戒备。
所以,他急匆匆撕下一片袍子,蘸着自己身上的鲜血写下三个字:取银鱼。
他知道他的老友留下了一个银鱼宝藏,也知道这个宝藏可以在面对蛮荒人的时候发挥巨大的作用。
他希望他的家人,他的夫人可以看懂,这是他最后能为他们留下的示警。
但,谁也想不到,这只言片语,会在阴差阳错间,被完全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