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正煌,他的眼里,却充满了愤怒,鄙夷和不屑,他的一双眼睛,透过那薄薄的一层镜片,死死的,牢牢的盯着我,仿佛筑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似乎在警告我,如果你现在不回去,那你就永远休想再回到办公室里来。
这个表情让我更加的气愤,我一言不发,也死死的,牢牢的盯着他,老子豁出去了,管他奶奶个腿的,反正此时此刻,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不要工资了。可是受了这一个来月的折磨,临走之前,我要保证一点,就是绝对不能让他击垮我的精神,我要获得精神的解放,然后斗志昂扬的开始自己的下一段新征程。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如果这个时候掉落一根针,估计都能听得到。在这双方丝毫不愿意让步的紧张气氛中,我毕竟有些着急,想着早点离开这里,还要去石岩报到呢,所以很快就沉不住气了,忍不住急吼吼的说道,李经理,我知道,您是经理嘛,本事大,能力强,眼光也高,我们这些员工在您的眼里肯定啥也不是,只是可以随时丢弃,随意支配的小棋子而已。
可能是太激动了,我咳嗽了几声才镇定下来,顿了一顿,我的声音趋向了平和,接着说,可是我要说的是,如果您当初跑上一两百里路去龙岗只是为了招聘几个工人,也无可厚非,您有这个权力。但是,那个时候您就应该明码标价,摊在桌面上。我们愿意来做工人,那是我们的事,既然是两厢情愿,自然也就不存在不守约,反悔的状况,出于基本的道义,我们不会也不敢对此有任何的意见。路是自己选的,那就算是含着泪也要坚持走下去。
整个会议室的人齐刷刷的看着我,他们的眼睛里露出了恐惧,同情,还有沉默。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在想,你小子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敢和李正煌这么干,就不担心会受到李正煌的严厉惩罚?
可是我心里有数,我懒得理会他们的目光,继续说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您白纸黑字的说是招跟单员,结果呢,却把我们无限期的丢在车间里,任人践踏,任人欺负,不闻不问,竟然还安排了夜班。
李正煌扫了一眼四周,拿起桌子上的笔磕了一下桌子,嗯了一声,说,你继续说。
我想请教您一下,您认为我们这个样子在车间做工,能学到什么?我知道您肯定会说,车间也是个大课堂,能学到很多东西。可是我想实话实说,在车间的这一个月里,除了体力的消耗和大脑的麻木,我们没有学到任何东西。我一个堂堂的大学本科生,从深圳跟着您李经理跑来惠东这里,不是来做工人的,我今天就是要通知您和公司,我受够了,我-要-辞-职。
把这番话当着李正煌和那么多人的面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气呵成,心里真特么痛快,好久没有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了,甚至激动得我有点冒虚汗,双腿都有些轻微的发抖。
李正煌愣了一下,手上的笔一下子掉到了腿上,我想他肯定没有想到我是来辞职的,没有想到一个大陆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的怼了他,也没有想到我竟然胆大妄为的先发制人,先把他给炒了。
但是李正煌眼睛中的迟疑稍纵即逝,你想想他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啊,很快就平复了,取下眼镜,从兜里拿出一块眼镜布擦了两下,又戴上,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捡起腿上的笔,把笔记本往跟前拉了拉,说,好,那你去人事部办手续吧。
然后冲着开会的人说,来,咱们继续,刚刚说到哪里了?
这回轮到我愣住了,真的,我没有想到这李正煌居然这么痛快的就批准了,这绝对是出乎我意料的,在进办公室之前,我还琢磨了半天,想着很大可能他会挽留一下我,毕竟当时是他亲自到龙岗把我们招进来的,即使算不上什么入室弟子,也有着提携面试的这层渊源吧!
不过我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判断,虽然我对他了解不多,可是这一个来月里,耳朵里充斥了很多他的故事,无论是办公室人员,还是车间主任,主管,他们都异口同声的对李正煌表示出了钦佩,说他做事雷厉风行,说他对人要求严格,说他业务能力超强,还说他精通几国语言
当然我是没有亲自受过李正煌的教诲,所以也无从识别,不过从这些枝枝叶叶中,我可以得出结论,他可能不会说软话来挽留一个大陆员工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会给我个难堪,为难我,或者利用手中权力不让我正常离职,扣我工资,让我得不偿失。
现在好了,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大家互不伤害,各自安好:对于我,此时此刻真心的想要向他表示感谢,毕竟在我走投无路之时,彷徨无助之际,他拉了我一把;对于李正煌,他是台干,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一个入职一个来月的大陆小跟单,根本不值得他动用手中的刀,随他离去,也没有什么损失。
想到这里,我向李正煌鞠了一躬,说道,好的,李经理,谢谢您这一个月来的栽培,我祝您工作顺利,也祝各位同事生活愉快。
说完,我向大家挥了挥手,转身关门,脚步轻松的来到了人事部。之前一直在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