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章秋谷来到陆韵仙的院中,巧舌如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胁恫吓,终于说动陆韵仙来看马山甫了。
一路上,章秋谷和陆韵仙说着话,那马车走得飞快,不到一刻钟,便已经到了轮船公司的门外。
章秋谷带着陆韵仙急急的走到里面。
马山甫躺在床上,口中还在不断地喃喃谵语道:“你们同我到清和坊,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这样和我过不去?”
章秋谷看了也觉心酸,便指使陆韵仙,叫她走上前去。
陆韵仙见马山甫病到这般地步,昏沉不醒,遍体发烧,心上不觉有些害怕,趑趄着脚不敢走近身去。
章秋谷见了,便和她说道:“你不用害怕,且走过去叫他一声,看他有没有反应。”
陆韵仙听了,无可奈何,只得走近床前,低低的叫了一声:“马大少。”
马山甫仍是不应,只是闭着眼睛呼呼的喘气。陆韵仙又叫一声,马山甫又不答应。陆韵仙到了这个时候,不由得天良发现;想着那往日的缠绵,看着他如今这般的光景,心上一酸,两行珠泪直掉下来,轻移莲步,走到马山甫的身旁,就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一手拉着马山甫的手,低下头去,在马山甫耳边叫了一声。
说也奇怪,马山甫病了几天,烧得昏昏沉沉的,连人都不认得;吃下的药也如顽石投水,荡了几点涟漪便再也没了效果。如今听到陆韵仙叫他的声音,却好似打开了他身上的开关,登时就是浑身一震,睁开双眼,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他身旁的陆韵仙,忽然说道:“我病了几天,你也不来看我一看。”竟然是清晰无比,再也不是胡言乱语的谵语了。
陆韵仙见马山甫忽然和自己说话,竟是清清楚楚的,不像个病重的样子,心上也不由得暗暗称奇。
王安阁站在门外,看了也觉得甚是诧异。
章秋谷更是眉飞色舞的,看着王安阁道:“如何?”
王安阁点一点头,暗暗佩服,微微含笑。
陆韵仙又对马山甫低低说道:“马大少,你怎么好好的生起病来了?都不知道自家保重点吗?”
原来马山甫病了几天,已经烧得糊里糊涂的,把陆韵仙和他过不去的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如今听得陆韵仙问他为什么生病,方才猛然记起了这件事情,呆呆的看着陆韵仙。看了一回却说不出什么来,只对着陆韵仙长叹一声,流下两点眼泪。
陆韵仙见了,心上更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连忙取出一方丝巾给他拭泪,在他耳旁轻轻的说道:“你不要这般动气,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你自家的身体要紧,要仔细地养着才好,不要再操心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你对我来说,总算是老客人了,我有啥得罪你的地方,你多包涵着些,你有啥话,也只管同我讲,不要憋在心里。就是你心里不舒服,骂我一场,打我一顿,我也是不会说什么的。像这般气坏你自家的身体,这可就犯不着了!”
马山甫听了陆韵仙的这几句话,一霎时那颗已经被烧得皱皱巴巴的小心肝好像碧阴漾千亩,凉露沁心脾,登时就精神抖擞起来。当初那找不到排泻口而烧得自己个儿内伤的怒火,也不要排泻了,那些燎原火自己就自动熄火,给美人儿让路了。不得不惊叹老祖宗的话是真理,解铃还得系铃人,心病还得心药医,这不,都不用打针吃药挂吊瓶,美人儿贴着耳边叽哩哇啦几句话,立竿见影,倍儿精神的说。
停了一停,马山甫心上还有些糊里糊涂的,便问陆韵仙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是谁叫你来的?”
陆韵仙听了,回过头来看了章秋谷一眼。
章秋谷远远的对她做一个手势,陆韵仙会意,便道:“我听说你生病了,心里记挂得很,便过来看看你,也没什么人叫我来呀。”
马山甫听了感觉自己被糖精灌顶了,欢喜得不要不要的,连说话的音量都拔高到了二百五度,这精气神杠杠滴,哪里还有病入膏肓的样子!他抓着陆韵仙的手激动地说道:“你这话可是真的吗?”
陆韵仙点头道:“自然真的了,你都这个样子了,我怎么还能骗你!”心里话却是,正因为你是这个熊样,我才不得不骗你。
马山甫听了陆韵仙的肯定,更是欣喜若狂,便拉着陆韵仙的手,想要坐起身来。不想病了几天,饭食不进,哪里坐得起来,如今的精神头全是那颗激动得活蹦乱跳的小心肝支撑着的。这一动弹不要紧,只觉得眼迸金星,耳鸣石磬,冷汗津津,不由得闷哼了一声道:“怎么我病了几天,身子就虚弱到这般田地!”
陆韵仙连忙说道:“你自己还不觉得,你这一病,可把别人急煞了,以后可别这般的糟蹋自己的身子了。”说着不觉面上一红,回过头来瞟了章秋谷一眼。
章秋谷知道她有些话不好在众人面前讲出来,便拉着王安阁走到外面,凭着陆韵仙和马山甫两个人在房内说着悄悄话。
陆韵仙趁着这个当儿,着实的安慰了马山甫一番。
章秋谷和王安阁在外面坐了一回,听见马山甫嚷着要吃粥,章秋谷大喜,便叫王安阁赶紧送进去。
马山甫吃了一碗,又微微的出了一身汗,章秋谷方才走进房去和他相见,却绝口不提去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