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章秋谷终于甩掉自己的两个拖油瓶夫人,便是一头扎进了梁绿珠的院子,然后玩心大起,又要试试梁绿珠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真情,多少假意了。于是,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无赖的漂账客人,结果令他不是很满意,他便假意起身要走,梁绿珠急了,连忙拉住问道:“啥事情这般要紧?你才来没说几句话便又要走?晚上可还来吗?”
章秋谷故意摇摇头道:“我刚到上海没几天,家里头事情很多,晚上未见得有工夫来。以后有空的吧。”说着便要往外走。
梁绿珠连忙紧紧的拉住了章秋谷的衣服,不肯放手,着急地说道:“你别急着走哇,我还有话要说呢。”
章秋谷听了,便又回身坐下,对着梁绿珠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讲就是了。”
梁绿珠支支吾吾的,一时说不出来,只是说道:“你究竟有什么事这般着急?进来都没说几句话,你好久都不来了,一来就这般。”
章秋谷笑道:“我要走,你又不叫我走,说有话说。如今我问你有什么话,你又不说。支支吾吾的是个什么缘故?”
梁绿珠没有话说,只得把金莲在地下一顿道:“你这人!你可真是!”
章秋谷忽然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梁绿珠也笑道:“什么明白不明白的,你以为我在与你唱‘三娘教子’呀。你明白啥了?倒是说与我听听看。”
章秋谷笑着说道:“实不相瞒,今天我原本是出来还帐的,不料到了你这里坐了一会儿,倒是把还帐的事儿给忘了。怪不得我要走,你不叫我走,说有什么话和我说,一定就是这件事情了。你何不早些和我讲个明白,却这样吞吞吐吐的,难道还怕不好意思不成?”说着便取出三张五十块钱的钞票,递给梁绿珠。
梁绿珠被章秋谷一席话儿说中了她的心思,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颊泛桃红,脸生春色。见章秋谷手里拿着几张钞票要递给她,便缩着手不肯接,口中说道:“你误会我了,我是真的想留你,你好久都不来,我的确是想你得紧,你倒说我是与你讨帐,才不肯放你走,这般的误会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非要弄个明白,免得你误会了,以后都不来了!”
章秋谷含笑道:“你先收了钱,再说话也还不迟。”
梁绿珠摇头,看着章秋谷说道:“我不要。”
章秋谷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地道:“那你究竟要怎样呢?”
梁绿珠道:“我也没啥别的意思,就是好久没见你,想让你多留一会儿,说说话。你反倒是误会我要与你讨帐,我们相识也有半年多了,你见我几时与你讨过账?就是你姨太太遣人来替你结账,我都没给他结,等你回来再说。我就是想让你亲自来,想见你!”
章秋谷道:“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支支吾吾的,直接说不就好了?”
梁绿珠被章秋谷逼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只得随口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这几日可是一直在陆丽娟那,你却一直揪着什么讨账不讨账的不放!”
章秋谷听了,觉得她想见自己怕是真心的,不然岂能下人来结账她都不收,不过也是自己在她这里的账款并不多,如果多的话,怕就不是这般的作态了。但不管怎样,且先把账结了,他也懒得再玩下去了。这种游戏玩儿了好几次,忽然觉得挺无聊的,这些人真不真心又有何妨,自己于她们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又不会娶了她们。如此一想,便是兴趣缺缺,微微一笑,不再计较那么多,只对她说道:“好吧,就算我误会你了,算我错了如何?不过我本来就是来付局帐的,前段时间回常熟,所以耽搁了,你只管收下。”说着便又把方才的三张钞票递过去,放在绿珠手里。
绿珠嘴上还是推让着说:“没关系的,也没有多少钱,你也用不着这般着急,我这边还能打点开。”这般说着,却不知不觉的已经伸手将钞票接了过来。
章秋谷笑道:“快要到小年了,用钱打点的地方很多,你也不必逞强了。”
梁绿珠笑了起来。
章秋谷又略略坐了一回。临走的时候,梁绿珠要留他吃晚饭,章秋谷摇摇头道:“我一会儿还有事情,等有空来开台酒吧。”说着,便走下楼梯。
刚刚走出大门,忽然一个人迎面走来,见到章秋谷二话不说,一把拉着他道:“小秋!真是太巧了,竟然遇到你了,真是太好了!”
章秋谷抬头看时,原来是自己的一个远房表叔,姓马,号山甫,家里头很是富有,捐了一个户部郎中。如今丁了外艰,便在上海与几个人合伙,在新闸地方开了个机器公司。这个马山甫还有一位老太太,是住在常州的。平常的时候,都是在上海、常州两处来来往往,差不一年里头也有半年住在上海。这个时候,马山甫的老太太打发马山甫到上海来结算公司里头的帐目。
马山甫来的时候,原打算盘清楚公司的账目便赶回家过年的,不料到了上海,做了一个女闾,叫做陆韵仙,住在清和坊一弄。
这位马山甫本来是个风月场里的菜鸟,而陆韵仙却是个烟花队中的老油条,两个人自从相好,有了深度合作之后,便是如鱼得水,如漆似胶,好的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