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康己生的得力下属时晓给自己的主子找到的这个路子,康己生屁颠屁颠地就登门拜访了,在花厅等了好一会儿,方见郑大老爷迈着四方步出现,然后漫不经心地先开口道:“尊帖本不敢当,只因对小价来说,吾兄有事能来此商量,将来不免结个善缘,有个师生之谊,兄弟却有些僭越了。”说着呵呵的轻笑。
康己生又着实的谦逊了一番,方才抬头看时,只见郑公花白胡须,方面丰韵,眉目清朗,举止凝重,言语安详,称得起带着官场格的,便又把要买通关节的意思说了一番。但说到想要先付一半的意思,郑公便截住了他的话道:“这件事儿,原本是大家取信,不必勉强。况且兄弟的意思不过想要多收几个门生,并不是于中取利。如今既然是兄尊不太相信下官,那就请兄台另寻别的路子,兄弟并不介意的。”
康己生碰了个钉子,便有些慌神了,连忙道:“既然公祖这般说法,晚辈焉敢有违?我这就立刻将该项款当面交割,省得另日叫人送来,如此不知公祖以为如何?”
郑公听了道:“这个悉凭尊便吧,下官不好替兄弟拿主意的。”
当下康己生主意已定,便唤了时晓进来,吩咐他速去钱庄开银票。十几岁的小少年,自小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自是养尊处优的康大少爷所不能比的,腿脚极其麻利,得了自家少爷的吩咐,便飞一般的去了。
康己生在花厅和这个郑公有一搭没一搭地尬聊着。好在没等多长时间,时晓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双手递上一张银票。康己生看了数目不差,立起身来,双手送与郑公。
那郑公却是大牌得很,不自己用手去接,转头向着背后的下人努了努嘴,就有一个俊俏的跟班上来接了去。
康己生见事情已经说妥,便起身告辞。走出花厅,又说了几句叮嘱的话,大约是怕事情有意外,让他务必上心照应。
不料这位郑大老爷却拂然不悦,冷笑一声道:“兄弟也太看不起人了,难道我这桃源县知县,仅是值这三千银子,为了贪你这点银子的吗?”
康己生吃了一惊,连道“不敢”,生怕得罪了这位救星,也不再多话,赶紧打拱告辞。
郑大老爷送到滴水檐前,就不往外送了,遂把身子躬了一躬,转身大摇大摆的踱了进去。
康己生上轿回寓所,虽然花了三千银子,心上却是说不出的得意。
在寓所中休息了几天,考试的日子到了,时晓便整理考篮、风炉、书本、茶食、油布、号帘等等,一一收拾妥当,初八这天,刚到五更就叫了康己生起来,五六个下人前呼后拥的出门而去。
到了贡院,领了卷子,时晓是来过几次的,便当先引路,掮着书箱,依着卷面上刻的字号寻到了号子,替他解了考篮,钉好号帘,铺好号板,又把风炉拿出来烧了炭,炖好茶水,方才一齐退了出去。
康己生到了号内,只见通共只有一张方桌的地方,吃,喝、睡觉都在里头。
康己生是在家享受惯了的人,何曾受过这般的苦楚,顿时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哪哪都不舒服,焦躁郁闷烦,不过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不是家里,没人将他当大爷供着,只得忍了又忍,勉强睡下,不曾想倒是真的睡着了。
直睡到午后方醒,这时就听到明远楼上的号角声不绝,吹号手不住的吹着,远远的又听到炮声,想必是已经封门了。
康己生听见自己肚子咕咕的叫了,一阵饥饿感袭来,便叫号军取来开水,将带的风米泡了两碗,又取出路菜火腿、薰鱼等胡乱吃了一顿,便又呆呆的坐在号中。听得外面的那些考生呼朋唤友高谈阔论的十分热闹,康己生也不去理会他们,到了晚间又随便吃些茶食,便径自的睡了。
约莫到了四更时分,康己生正在熟睡,忽觉有人在他身上连连的推了几下。
康己生迷迷糊糊的还认是在自己的寓所中,不知何人把他推醒,心中大怒,坐起身来就要开骂时,情绪太激动,也没注意其他的,猛一抬头,就听到咣当一声,然后头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这一下,撞出一个大包来,方才记得是在考场内,自己不觉好笑,便也压住了脾气。连忙看时,却见是号军送了题纸来。伸手接题纸,点起火来细看,只见第一题是“大哉圣人之道”,第二题是“此之谓大丈夫”,第三题是“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诗的题目是“诸君何以答升平,得平字五言八韵”。
康己生看了,却是一阵的发呆,看着这几个题目不知从何处下笔,茫茫然不知所云。发了一会儿呆,只得铺下草稿,绞尽脑汁的做题。
过了一天,已是初十日的午后了,康己生刚做了第二题,正在打草稿,第三题尚未做完,就见邻号的人纷纷交卷,外面已经放第二个牌子。
康己生惟恐来不及抄写,便急忙忙的把一文一诗凑完,连忙取出卷子誊抄。好不容易誊到第二篇,正在闷着头写,忽然看见几个人掀起号帘来,抬头一看,见这一班人都戴着红缨大帽,有一个人拿着一个大号筒照着他的面孔,呜呜的吹。
康己生不知何故,着实的吃了一惊,急忙问时,方知是净场催缴卷的,心中越发着急,越是写不顺当,勉强潦潦草草的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