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劝不醒的王太史吃了两次亏,又负债累累,居然还是执迷不悟,还是流连花丛,在一次朋友的饭局上看见陈文仙相貌甚好,身段玲珑,真是润脸呈花,圆姿替月;赵后回风之态,梁家七宝之妆。从前的花彩云和金寓两人的姿容,觉得连她的小手指都不及。对陈文仙已经不能用一见钟情来形容,力度不够,而是一见面,那颗老心肝就已经是滔天巨浪,神魂嗖地就跟着人家飞走了,追都追不回来的那种。
于是,这位王太史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开始想成为陈文仙的榜一大哥。只是陈文仙的风格和他以往认识的那些网红都不同,她走的是实力路线,而不是靠搞怪,靠绯闻,靠卖笑卖肉来增加粉丝量和流量。
王太史便又拿出他缠人的功夫,死皮赖脸地在陈文仙的院中一直坐到夜深还不肯走,明示暗示各种表示,仰慕爱怜陈文仙,想要让陈文仙留他住夜。
陈文仙哪里肯理睬他,只是装着糊涂,装做不懂他的意思。每每到了深夜,见他还赖着不走,就委婉但又坚决地把他请出去。
王太史缠上陈文仙的时候,章秋谷正在苏州,所以章秋谷并不晓得。等到章秋谷回来之后,因为借着月末的局帐,试出了陈文仙的真心,不免对陈文仙竟然是有了几分情爱,便是没事的时候,常常住在陈文仙的院中。
这一天正逢礼拜天,章秋谷晓得堂子里头礼拜天的生意总是要比平常好些,恐怕去得早了,有些打牌吃酒的客人还没有散局,一则陈文仙分不开身,二则自己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便刻意去得迟些,直到十二点钟之后方才到兆贵里。
章秋谷以为这个时候一定没什么客人的了。
岂知到了那里,房间挤得满满的,大房间内有一个客人正在摆着双台,另外还有两三场打牌的,甚是热闹。
章秋谷去了,没有房间,只得在大房间背后一间小小的后房内权且坐下。
章秋谷见了这般光景转身要走,陈文仙赶了进来,一把拉住他不肯放手。
章秋谷只得坐下,和陈文仙没说几句话,忽然又听到楼下伙计高叫客人上来。
陈文仙立起身来往外走,边走边叮嘱章秋谷别走,等她回来。
章秋谷坐在房内,只听得陈文仙对那来的客人说道:“王大人,对不住了,今儿的房间都满了,没有空闲的。”又叫宝珠姐道:“你到楼底下花丽卿那去看看可有空房间。”
宝珠姐答应着去了,又听到那客人说道:“既然没有空房间,就不必去另借房间,我等会儿再来就好。”
那说话的声音是常熟口音,并且觉得十分熟悉。
章秋谷坐在房内听到那房外客人的声音,十分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便走到后房门口,巴着门帘向外张望。仔仔细细的打量那来的客人,原来不是别人,就是那著名的励志榜样王太史。
论起世谊来,王太史还是章秋谷的父执,与章秋谷的父亲有些浅淡的往来。平日里,章秋谷见了王太史还是按着规矩行晚辈礼的。这位王太史却是倚老卖老,每逢见面的时候总要说两句粘皮着骨,拘挛之见的话,一个不高兴,还要教训几句。
章秋谷虽然年少才高,宕逸神隽,疏放妍妙,天资神纵,不把王太史放在眼里,却因为他是毕竟与自己的父亲有些来往,不好去得罪他,也只好由着他摆谱了。
如今却是凑巧,今天就和王太史碰上了。
章秋谷见了王太史,暗自嘀咕:“这个老头儿平日间满口道学,好像一个正人君子,今天居然在这种场合遇见,不如把他让进房来,借此奚落他一番,省得他一见面就摆出先学的派头,说那些道学的扳谈。”想罢正要走出来招呼,忽然见王太史转身要走,章秋谷连忙一手把门帘掀起,笑容满面的向王太史道:“原来果然是老世伯,久违了,难怪说话的声音十分耳熟,一时几乎想不起来了。今天他们这里的房间都占满了,老世伯何不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王太史无意之间突然遇着了章秋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能甩头走掉,只好讪讪的进来坐下,满身的不得劲儿,和章秋谷讲了几句应酬话,脸上还有些红红的,好不容易自我调整了一会儿方得自在。抬起头来再看陈文仙时,只见陈文仙和章秋谷紧挨着坐在一张榻上,轻偎低傍,素手同携,和章秋谷咬着耳朵不知说些什么。说了一会儿,又看着王太史回头匿笑,仿佛是在那里笑话他,那种卿卿我我的样子,榻床对面恰恰摆着一面小墙镜,正照着陈文仙和章秋谷,真真是一对璧人,两株玉树。一个是飘烟抱月,丽华杨柳之腰;一个是敷粉涂朱,平叔莲花之面。琼枝照夜,宝靥回春;赵家掌上之身,汉殿春风之影。
王太史不看犹可,一见章秋谷和陈文仙这般亲热,一股酸气直从脚底下冒了起来,涌到心头,按捺不住,不由得冷笑一声,对着章秋谷说道:“老侄,我有一句话劝你,你可不要见怪。你们年纪轻轻的人,比不得我们年纪大了,借着到堂子走走,寻寻开心也是无妨的。老实说,我虽然老朽无能,却也挣了进士,点了翰林,不枉年轻时的上进。你现在年纪方交二十,又没有成就功名,这个当儿正是在窗下用功的时候,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