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那些缠绕在身上的鬼手,变成白皙柔长的纤纤十指。
一个女人的头颅探过来,长发迤逦,清丽秀美。
她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嘴角一勾,马上就能看见两个小酒窝。
“小哥哥,你叫什么呀?”
“我叫,何疏。”
“哪个疏?”
“疏影横斜水清浅的疏。”
“这么巧,我叫秦黄昏,因为我出生那个时间正好是黄昏,也因为我妈姓黄,他们说姓名就是父母的爱情结晶。”
何疏看着她,仿佛看见一个乐观可爱的女孩,上学读书,成绩优秀,身边有许多男孩追求,但她一心扑在学习上,到毕业也没交过男朋友。
但在她修长漂亮的天鹅颈下,一条深深浅浅的血线从肩膀斜斜横跨了整个脖颈。
秦黄昏并不像她说的那样,死时还保留了完整的尸体,也许当时没有尸首分离,但收拾遗体的人员想必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她几乎裂开的身体重新缝合起来,以致于这道伤痕到了九泉之下,依旧清晰可见。
这道痕迹,就像她口中的父母爱情,即使曾经有过,也已早早消失,徒留她的名字,成为伴随她一生的痕迹。
女孩注意到何疏的视线,她笑得更好看了。
“何哥哥,我漂亮吗?”
“漂亮。”
“那你愿意永远留下来陪我吗?”
声音温柔如水,带着如斯深情,比深海人鱼的歌声,更令灵魂不由自主永生沉溺。
“不愿意。”
女孩等不到她想要的答案,脸色陡然一变,原本的温柔悉数化为狰狞扭曲。
“秦黄昏,你是个好人,你孝顺外婆,努力生活,你原本可以平平安安生活,陪伴外婆,给她养老送终,但那场车祸改变了你的人生,无妄之灾从天而降,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报复社会的人,错的是始作俑者陆珉。”
何疏看着她,双目清明冷静,哪里有刚才半点被迷惑的痕迹?
“但是你受了伤害,又把伤害转嫁给不相干的人,那样你就好过了吗?如果你铁石心肠,原本就喜欢以折磨人为乐,那我绝对不会跟你说这些,因为有些人确实能从伤害别人汲取乐趣,但你不一样,秦黄昏,你不想这样做,却又苦苦挣扎,一边被其它恶鬼影响,一边又幻想能有人救你出苦海,让你彻底解脱。”
泪水从女孩干涸已久的眼眶里积蓄滑落。
她的脸逐渐腐烂,那些原本的颜色如油漆脱落,一点点斑驳,从色泽鲜艳到黯淡无光。
“陆珉该死,开车撞你那个人也该死,但你本来就不喜欢害人的,不要勉强自己。”
何疏看着她,主动伸出手。
“如果你愿意让我帮你的话,我可以为你超度。”
“他们死了,我也不可能活过来,我姥姥也没了,我只是恨,我好恨……”
泪水越来越多,却不与河水融化,从脸上滑落之后就飘散开来,很快又变成泡沫消失。
是啊,她怎么能不恨呢?
一辈子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做人,为什么会飞来横祸,与亲人阴阳相隔?x#s#6#3#.#c#c
作恶的人,死千百遍也不为过。
是不是好人就非得遭罪?
问遍苍天也没有答案,只能堕落成魔。
这样的恨,何疏也曾在梁清如身上见到过。
这个乐观勤快的小姑娘,仅仅因为加班,就被选为替身,惨死新寰大厦中,如果没有何疏等人出现,她只怕要被困在那里,生生世世重复轮回不得解脱。
她又做错了什么?
“对不起,我没法替你承受痛苦。”
何疏只能说出这句话,很无力,却真实。
这世上没有人能替别人承受痛苦,只有当事人自己。
即便何疏能理解她的痛苦,恐怕也无法复制感受她在奈河河底的无数个日夜。
秦黄昏看着何疏双眼,那一瞬间,她居然看懂了何疏为自己难过的心情。
这个男人是能理解她的处境的,他理解自己的为难不甘和所有求而不得的遗憾。
即便没有那场车祸,她可能也就是个平凡人,芸芸众生中毫不起眼,毕生更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改造社会的伟业,但那毕竟是每个人生存的权利,她有权去憧憬去希望去努力,而不是被外来因素强行终止。
那种烈火焚烧的痛苦,似乎稍稍缓解了一些。
只要灵魂不被恶念灼烧,良知就会慢慢回笼。
即便仅存不多,也能让她有种回光返照的温暖。
脸上的腐烂竟是在慢慢痊愈,脸色也由清白交加,逐渐变得正常。
“你帮我……”秦黄昏艰难道。
她下半身魂体早已被纠缠在河底成千上万怨念之中,哪怕片刻清醒,也改变不了什么,想要彻底解脱,只能是何疏出手。
“好。”何疏道。
他拿出朱砂笔,笔尖朱砂早就干涸,何疏用另一只手的罗盘尖角化开手背,笔尖蘸血。
奈河似水非水,他早已发现,这里面任何从身上流淌下来的液体,都不会融入河水,也许是因为这条河本来就是执念所化,不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