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元神归位。但因陵光的身体被玉光川一众魑魅魍魉啃食得实在厉害,她并没有立刻苏醒。紫微帝君将之带回归云殿将养,直到十年后东皇钟敲响,方彻底醒来。
此后的事,不必再看往生镜,凤君也知道了。
这就是文昌神君同陵光说的得偿所愿。
这世上没有陵光了,只有不周山女君幽篁。从此,她将不必为增长修为而耗费心神,也再不必因九重天诸事的烦扰而生忧。
“尊上,你瞧,你就是陵光。”勾陈的眼睛还红红的,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藏着诸多情绪,有失而复得的一丝庆幸,也有因过往的懊悔愧疚,还有一点点希望,“你与我是有姻契的,不记得没关系,只要你知道,你就是陵光便好。”
“勾陈君以为,一道姻契就可左右本君?”凤君挑了一下眉,看着勾陈的眼睛并无波澜,“别说本君已经不记得了,就算记得,这三千年的经历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勾陈心里嘎达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听凤君继续说道:“先前,本君说要代陵光与你和离自也是作数的。”
凤君手掌摊开,一道金光过后,一根玉简赫然出现在掌中:“这是本君早前便拟好的和离书,本想等陵光回来,问明她的意愿再由她自行定夺。既然,本君真的是陵光,那也不必如此麻烦。”
凤君将玉简往勾陈身前递了递。
勾陈慌乱地后退,摇着头拒绝:“不!不要这样!陵光,我晓得我错了。”
勾陈不再自称本君,完全放低了姿态。他近乎哀求地看着凤君:“陵光,你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不是给我这个。”
凤君神色平静,见勾陈没接,方向一转递给了连华:“连华,勾陈君不收,你便代本君将和离书呈给天帝陛下,他自会明白本君的意思。”
连华为难地看向勾陈帝君。这东西到了天帝面前,就算勾陈帝君不认,和离也将成定局。
勾陈的脸刷地就白了,赶在连华伸手接之前,抢先收入袖中。他语气极是急躁:“和离书我暂且收了,但我不会签!尊上,你须得让我心服口服,心甘情愿才行!”
“本君不急,你终有想通的时候。”凤君无意逼得太紧,言语间始终心平气和,“其实勾陈君,你得想明白。你心中所依赖的,究竟是陵光,还是归元镯。”
凤君摸上归元镯,指尖拂过血红色扶桑果时,归元镯轻微震颤了一下。
她原是想褪下归元镯给勾陈,让他戴着归元镯去想一想。但没想到这个镯子像是长在她手上,要拿下来的时候,竟遭到了这个镯子的反抗。
罢了!许是师兄设了什么咒术在上面。凤君转了转镯子,放弃了拿下来的意图。她抬眸看向勾陈:“本君元神有损,需要这归元镯。不过勾陈君也无需担忧,待师兄历劫归位,本君会让他再锻造一个归元镯给你。到时,你大约也清楚,你对陵光究竟是什么想法。”
“我不需要归元镯!”一身倨傲的勾陈帝君又红了眼睛,带着几分哀求地向前走了一步,“陵光,与归元镯无关。你不在的这十年,心里空荡荡的。从前,哪怕没有归元镯的时候,我都不曾有这样的情绪。这种感觉骗不了人。你走之后,我也时常想,再不逼你修炼了,只要你在太虚宫,比什么都重要。”
论冥顽不灵,勾陈帝君称第二,没有哪个神君敢称第一。
凤君止住了勾陈往前走的动作,叹息着摇摇头:“整整三千年,你了解陵光吗?朝夕相处,却抵不过别人一句带着偏见的话语。陵光的心,该有多寒。连华都知道,陵光是个温柔体贴的姑娘,你却把她视为一个被紫微帝君宠坏的骄纵女子。”
“本该最了解她的你,却是误解她最深的人。整整三千年,你不曾视陵光为平等的存在,只当她是你的附属所有物。本君以旁观者看到现在,只觉得勾陈君像一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娃娃,而不是一个反思己过的丈夫。”
“陵光,不是这样的。你不可如此看我!”勾陈急红了眼,奈何他向来不怎么花心思在言辞之上,被凤君这般一说,也找不出反驳的话。
“虽然残忍,但本君还是要同你说清楚。”凤君平和地看着勾陈,似一个长辈在宽慰晚辈,“世上已无陵光,你们缘尽了,勾陈君。”
勾陈哽咽了一下:“你这般急着撇清关系,是因为紫微帝君吗?”
凤君也不扭捏,坦然承认:“自然。本君与师兄相伴万载,早已不分彼此。若无当年不周山之事,我们早就成亲了。你与陵光的三千年,一开始就是错的。”
凤君行事向来果决,感情之事也从不拖泥带水。一句句都是往勾陈心口上插刀,不留给他多余的幻想。
凤君说完,人便离开了往生镜。她一离开,镜子里再次雾蒙蒙的。
勾陈失魂落魄立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向连华:“连华,若是本君先与她相遇,她会更喜欢本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