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又是一折唱罢,原本悬在树梢的金乌也已升至中天。
戏班内的女使陆续来,询问雅间内的贵客可要膳。
昭昭自戏里回神,望了眼桌角放着的更漏,匆促自椅上身:“宁懿阿姐,我得回去。”
她将手里的酸梅汤搁落,提裙往槅扇外走:“再不回去,怕是要被爹娘逮正着。”
宁懿淡眼睨她:“有什么系。府里就你一女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即便是被逮正着,将军夫妇也不会将她如何。
她话音未落,却见昭昭已匆匆忙忙地提裙从雅间里出去,转眼间便拐过廊角,遂轻嗤了声:“慌慌张张的,像只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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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懿说罢,也从容身,抬步走到她来时的雅间,信手将槅扇推开。
一名着月襕衫的男子坐于房内山水屏风后。
他的面无茶点,唯独放着一套色泽古朴的文房。
此刻他正提笔在锦册上书写,偏冷的容貌上神端肃。
一眼望去,不似在民间热闹的戏班中,倒像是在府内安静的书房。
宁懿慵然走到他跟,拿手里的折扇敲了敲他正在书写的锦册:“怎么,太傅的公务这般繁忙?在府里处置不完,还要带到吉祥戏班里来做?”
玉制扇骨敲击锦册的清脆声中,傅随舟抬眼帘。
他将手中湖笔搁下,语声平淡地问:“郡主这时辰回来。想来是将军府里的姑娘回府了罢。”
“自然。”宁懿挑眉,将手里执着的折扇丢到他怀里,红唇扬,意深浓:“她可比你有趣得多。与你出来听戏,倒真不如回府里补眠。”
傅随舟抬手,将她丢来的折扇握住,面上的神依旧是平淡:“听戏本也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
他道:“郡主若想就此回去补眠,也无不可。”
宁懿眉梢抬,若有所思:“怎么,太傅心里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么?”
她眯眸,似是想什么,便轻嗤了声,俯下身来,竖指抵在他的唇上:“还是罢了。难得出来一趟,本宫可没有心听太傅说教。”
话音落,她收回指尖,启唇唤来守在槅扇外的侍女:“执霜,执素,备车回郡主府。”
守在稍远处的执霜执素帘来。
先是对宁懿福了福身,又犹豫着向长案后的傅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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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随舟垂眼,随意将桌上还未写完的锦册合拢:“启程吧。”
他语声淡淡:“回去再说,也是一样。”
*
回到郡主府内时,恰是午膳时分。
宁懿将来送膳的侍女遣退,独自回到卧房里,斜倚在美人榻上,一味地吃着刚冰镇好的果子。
傅随舟在临窗的长案旁坐落,将适才未能写完的锦册重新放在案上。
“十五日之后,便是康王忌日。”他修长的手指将锦册翻过一页,在恰当处略添一笔:“太子如今已入皇室玉牒,不在康王一脉宗谱。若论大玥礼法,今岁应是郡主去主忌。”
宁懿指尖正捏着一串紫玉似的葡萄。
闻言挑眼帘,中带嗤:“我还倒是什么大。原来是他的忌日。”
她从美人榻上侧转过身来,拿那双妩媚凤眼睨着他:“既然你娶了本宫,那这桩‘光宗耀祖’的好便让给你如何?”
她击掌道:“到时候,你去给他上香,你去给他捧灵位,说不准他什么时候还能托梦回来,封你阁老当当。岂不是两全其美?”
傅随舟神淡淡:“无不可。”
他的话音落下,宁懿随之眯眸。
她从榻上支身来,也不趿鞋,就这样赤着一双雪的玉足,踏着地上的波斯绒毯走到他跟,皙的手指轻抵上他的下颌:“都婚这么久。本宫还是不惯太傅这一本正经的模样。”
傅随舟没有退避。
他抬眼帘,对上她睨来的视线,面上平静得不出波澜:“康王是郡主生父。他的忌日在府中自然是一桩正。”
“是么?”
宁懿俯下身来,拿那双妩媚的凤眼着他的眼睛,抵在他下颌上的指尖随之下移,挑开他领口上系得严整的系扣:“他活着的时候都不正经。连扬州瘦马都想往王府里纳。如今他得病暴死,也不过是天理报应。也配让本宫一本正经地谈论他的身后?”
傅随舟握住她还欲往下的柔荑:“死者万皆空。这场丧仪非是办给康王,而是办给世人。”
尤其是康王死的蹊跷。
得怪病后的数年里痛苦不堪,死状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