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一切会是一场噩梦吗?
夏连翘不知道。
如果这是一场梦,为什么恐惧与痛苦还无法令她醒转。
如果这不是一场梦,眼前的凌守夷到底是谁。
眼前的白衣道子,目光平静地自她脸上一寸寸描摹掠过,压抑着的语调极为和缓,竭力温柔,仿佛天际云层涌动之下的风暴。
“连翘,和我回去。”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凌守夷静静地想。
把她带回去,说开就好。
他知道他有一些吓人,若非如此,那些小仙童也不会这么怕他。
她与李琅嬛也不会这么怕他。
曲沧风也不信他。
……
凌守夷疯了。
白济安惊魂未定间,大脑蓦地蹦出这一句话来。
意识到这一点,他面色惨白,呼吸紊乱,“连翘!别过去!”
夏连翘看着眼前的人,很想说些什么,但恐惧如套索绞紧了她的喉咙。
凌守夷看她一眼,像是彻底失去耐心,径自走过去捉她。
就在这时,另一道剑光如惊鸿一般划破天际,直坠入凌守夷身前半寸远,沛然剑势将凌守夷为之一阻。
但也仅仅只是一阻而已。
旋即便被凌守夷抬手斥散。
剑光散去,曲沧风与李琅嬛行色匆匆御剑而来。
李琅嬛极为重情,玄之观一战令她心有余悸至今,是绝无可能抛下同伴独自求生。觉察到不妙之后,她当机立断调转遁光回去寻曲沧风。
一看到平原上对峙的这三人,曲沧风心里更觉不妙,未等他喝止住李琅嬛,她便急切地一拍遁光,横插入夏连翘与凌守夷之间,叫道:“义父息怒!!”
凌守夷一顿,见一十六道剑气呈扇形在他面前铺展开,剑光奔走流溢,剑尖直点他各处命脉大穴。
夏连翘则被李琅嬛牢牢护在这如屏开散的剑光之下。
凌守夷心中微感抽痛,面上不显,语气如雾缥缈,平静地淡问道:“就连你也要对我刀剑相向么。”
与自己从前敬爱的义父横刀相对,李琅嬛心中也如撕裂一般的痛楚,泪水夺眶而出,涟涟而下,哽咽道:“抱歉……义父……是孩儿不孝。”
纵是如此,她脚下也不肯退却半步。
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经由水洗之后,愈发明亮,从隐痛中爆发出坚韧不拔的灼灼光华来。
曲沧风见了这一幕,一颗心简直沉入谷底。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肃然道:“连翘!快!!”
曲沧风这一声厉喝,将夏连翘犹如从梦境之中惊醒。
曲沧风:“连翘!”
她怔了怔,对上凌守夷的平定的视线,终于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大口地喘息着,哆哆嗦嗦地抬起沉重如木的双臂。
遥遥地配合着曲沧风一道捏了个法诀!
霎时间,一道弥天光柱自凌守夷脚下冲霄而起!
天地震动,群山摧折!
白济安与李琅嬛双双始料未及,震愕不已。
只见这道光柱之后,东西南北四角方位各又蹿出一道道天柱,浑如娲皇补天时的四极天柱一般,上撑天,下镇地。
更如同从天而降的一座牢笼将凌守夷困于笼中动弹不得。
天地之间四方灵气如江海横流,奔涌啸聚。
这几道光柱如汹汹燃烧着的白焰,足将天空烧穿一个大洞,天际轰隆隆一片片滚雷,天公酝酿多时的怒火终于在几个惊天动地的霹雳巨响中,化作一道道弯曲闪烁的剑光劈向大地!
雷电将天地之间照耀得如同白昼,光柱遮掩住了凌守夷的身形。
白济安看不见凌守夷的动向,但见这一幕,也知道他暂时是被这莫名其妙的阵法困住。不由上前一步,拧眉沉声道,“曲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抢在曲沧风之前,夏连翘倏忽开口。
她还在发抖,嗓音微颤,但双眼却惊人的发亮。
抿紧着毫无血色的唇瓣,夏连翘语气急促道,“这出口前设有一个困阵。”
当曲沧风叫她逃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她必须赶快赶到这个困阵前,做最后一搏。
倘若困阵失效,出口在即,也能及时借阵法掩护退出仙境碎片。
这困阵是多年以前丹阳宗前辈所遗,本打算作守山之用,只是当年未曾用上,曲沧风经改良之后,又融入仙家阵法,困阵布置并不复杂,只需一套阵旗,两人配合既成。凌守夷要抓的人是白济安与李琅嬛,到时候需优先此二人离开,曲沧风便也未曾告知这两人。
她看不到凌守夷。夏连翘唇齿发抖,浑身发冷。
困阵内藏混沌,一入阵中,难辨方位。不会伤他性命,但一定会让他吃些苦头。
仅仅只是想到这里,便令她心如刀绞。
如今是暂时将凌守夷困住,可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这阵法能困住凌守夷多久?是冒险一搏,趁机将他擒捉了囚禁起来才好,还是趁现在快跑?
跑,她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囚,她们当真能囚得住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