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爷看到谢公子这大言不惭的样子,表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不悦,但心里却已经有些膈应了。 这个谢翰虽然是江南谢太师的后辈,但只是个旁枝末门的小子,和掌管江南第一书院明华书院的嫡系一派相差甚远。 说白了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狗腿子,也不知道这里嘚瑟什么。 曹老爷子想,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一个亲传弟子的朋友,又看在谢太师也的贤名上,他还懒得招待这个混小子呢! “老爷,这谢公子这次是被如今掌管着明华书院、威望极高的谢老爷派来的,是四处云游来征寻书院弟子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忍一忍好好招待,送走这尊佛就行了,” 一旁的曹老夫人不动声色,表面上还是笑得一脸慈祥温和,实际上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曹老爷的情绪了,忙压低了声音安抚道: “老爷,这谢公子好歹是谢家的人,如今谢家在江南的地位以及在朝堂士子的影响力很大,咱们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就好,不要得罪了谢家。” 曹老夫人的温声劝导下,曹老爷的面色自然了一些,就在这时,听到谢翰“咦”了声。 “这个季节还有荠菜吗?如今南方都已经很冷了,野荠菜都已经不活了,怎么你们缺水干冷的北方还有这菜?” 谢翰喜欢吃这道荠菜炒肉丝,夹了一大筷子放进碗里。 一口下去混着米饭,肉香流连,在加上清新香甜的荠菜,那叫一个美。 谢翰自从来北方以后,就很少吃到新鲜的蔬菜,就算是想吃蔬菜,也是地窖里冷藏着的,或是腌好的坛子菜。 本地人告诉他,想吃口新鲜的得花高价去请村民上山挖野菜。 那天谢翰实在是想吃口鲜的,还真的花了整整二两银子请人去挖野菜。 野菜倒是挖回来了,但是吃到嘴里又苦又涩,根本就没法往下咽,就这,气得谢翰的嘴长了一圈儿的燎泡,吃着桌上的肉怎么也不得劲儿! 曹老爷看到这谢翰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抽了抽,透出一丝轻蔑的意味,故意道: “谢公子这是少见多怪了。我们这儿有一位姓盛的姑娘,很是厉害,她能够让春天菜种的活的瓜果蔬菜让人在冬天也能吃上。 拖她的福,过段时间,还有黄瓜茄子豆角洋柿子可以吃,都是新鲜水灵的!她的本事远不止这些,可她为人低调谦和,深得民心。” 谢翰可听不懂什么内涵,轻嗤了一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一介农妇而已,虽然有几分本事,也和我们读书人没法比,有辱斯文!她一辈子也就是能整理出几亩地出来,和咱们这种干大事的人比,当然得低调谦和些!” 曹老爷摇了摇头:“谢公子,我们舞川县如今也有自己的学堂了。 今秋蝗灾泛滥,学堂里的学子们身先士卒,虽然只是一群小娃娃,但在试验田里率先灭蝗虫,给整个鹤州府的人打了样,很是了不起,就连礼部尚书都点名夸奖。” 谢翰还是油盐不进,一脸高傲:“读书人去治蝗虫?有辱斯文!虽然只是一些草莽之辈,但既然读了圣贤书,还做那种杂活儿,真是太过分了!我们书院的学子,那都是修身养性之辈,绝不辱没了读书人的风骨!” 曹老爷子听到他这种何不食肉糜的言论,脸色都有些铁青了。 以前谢老太师还在世时,领着学子们领略天地之广袤,百姓之疾苦,为太上皇培养了许多能臣。 而如今这些读书人,都是一些官宦子弟,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嘴里吟诵着一些陈词滥调,就以为自己是清高文人,有治世之才了。 哼,实则就是一群不堪重用的废物!是时候让他们开开眼了! 叫来下人吩咐了些什么,下人匆匆出去,很快又拿了一册文稿走了进来。 “谢公子,听闻你云游至此,是为了寻得有才之辈带回书院成为弟子着力培养,我从业多年,有一人可推荐给你。”曹老爷淡声道。 谢翰和老爷子聊得不是很融洽,一个乡下的老顽固,他们书院随便抓个人来,都比他的学识要强。 他推荐的人,谢翰可不一定能看得上。 可册子都已经送到了他面前了,他不看的话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于是接过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有些震撼。 “简礼尊俗……通工商之业,惠民各国……力行德政,礼贤下士,招揽人才……酿酒生民,以高粱、豆皮、陈糠做原料,允私酿……” 文章种种,都是一条条民生大计,而且说的非常有理,皆是肺腑之言,让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引经据典,墨酣笔饱,让人啧啧称奇。 “这文章不错,不知是哪位学士所作?”谢翰的双目都亮了起来,忙拉着曹老爷问道。 谢翰这次云游是有任务在身的,他虽然是个酸才,一直以自己是个读书人而藐视其他人,但实际上他并不爱读书,也没有读书的天赋。 这次他被外派,在外头公费吃喝,还不用念书,简直不要太爽,不过任务就是将天下有潜力的学子带回书院。 这样的好事原本轮不到他这个无才无德的人来做,不过谁让他是谢家的后辈,而且是最会拍如今掌家的谢老爷马屁的后辈呢? 他这次出来寻了半天,也没碰见什么真正有才的学士,而眼前这篇文章的所作者,倒是有几分才华,而且提出的观点也极度精准有理,说服人心 ——当然,谢翰的文化水平和文明素养不能完全理解,他只不过是觉得眼前一亮,这文章和别人所作不同。 不料,曹老爷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山羊须,缓缓道:“谢公子,这篇文章不是哪位大学士所作,而是一位五岁的孩童亲笔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