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渊不可再抗旨。
他捧了圣旨离开乾元殿时,一千人马已候在了城外。这是京郊驻军拨出的人马,驻军将领与城门守将祝松都在城外,等着恭送方临渊。
圣旨上说,他需即刻动身。
方临渊只来得及找到候在宫门前的雁亭,让他回府去传话,说自己领命出城,估计要三五日才能回京。
宣旨的太监一路将他送到了城门口。
“将军,事出紧急,陛下也是没有办法。”那太监与他一道停在了城门前,转过身来,脸上笑眯眯的,语气里满含着安抚。
“天下不太平,陛下也着急呀。”
他送了方临渊一路,方临渊便知道他有话说。他今天殿前反驳了皇命,素来和善的皇上难得冷了一次脸,这会儿是特派了人来宽慰他的。
方临渊张了张嘴,片刻只应道:“是。”
那太监取出了虎符来,双手奉给方临渊。
“将军也看见了,如今朝中的武将总共只有这些。除却镇守各处的大人,哪个不是养在京城多年,这么要紧的事,陛下只放心您啊。”眼看着方临渊接过了虎符,太监笑着凑近了他些,压低声音道。
“陛下呀,这是器重将军您。”
方临渊抿了抿嘴唇,双手接过虎符,朝着皇城的方向遥遥行了一礼。
“臣定不辱皇命。”他说道。
不辱皇命吗?
方临渊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没有人教过他,为兵为将者,还能将刀剑朝向手无寸铁的百姓。
——
雁亭得了方临渊的话,当即回到府中,先去了一趟霁月堂,将方临渊要传的话告诉了宋照锦之后,又到了怀玉阁。
怀玉阁前花木蓊郁,门外的几树海棠开得尤其好。
雁亭被挡在了怀玉阁门外。
“殿下在里头休息,有什么话告诉我,我转达给殿下。”他面前站着的是公主近身伺候的绢素。打眼一看,怀玉阁当值的婢女都在外头候着,这会儿正热热闹闹地在树下剪花枝。
“啊,是侯爷传话回来,让小的知会殿下一声。”雁亭连忙说道。“侯爷今日进宫领了皇命,要出一趟上京,三五日便能回来。”
“知道了,一会儿殿下睡醒,我就去告诉她。”绢素点头道。
雁亭笑嘻嘻地朝着她行了个礼:“那就多谢绢素姑娘了。”
绢素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便回身进了阁门,将门扇重新掩上。
她飞快地穿过厅堂,穿过纱幔重重、光影逶迤的侧间,一路行到了最里头的卧房。
本该在休息的赵璴,这会儿正坐在桌前,提笔在信纸上飞快地书写着。
吴兴海正站在一旁。
见他凝着神色,手下龙飞凤舞行笔极快,绢素不敢打扰,在旁侧无声地站定了。
赵璴一刻钟前就得到了雁亭递回来的消息,但即便如此,方临渊此
时也已然在城门之外了。
赵璴的桌上分开摆了三封信。
一封是发给时慎的,
✗(格格#党文学)_✗,
存留证据,才能在方临渊平乱归来之后分说清明,而非让他一个人承担罪责。
另外两封是发给他手下的大臣,一个是言官,一个是寒门,皆是他在暗中养了多年的,不露痕迹,明面上都是桑知辛的人。
而前去平乱失败的,是苏尚书的门生,也就是三皇子一党。
在他的授意之下,明天一早,朝堂之上的桑党便会借由弹劾此人,攻讦苏党,旨在于桑党内忧外患之际,让自己的政敌也受一击。而苏党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毕竟民生有变,户部也首当其冲应该承担责任。
明天的朝堂,必然会你来我往地混乱起来,之后三至五日,绝对无法平息。
这样,污水泼来泼去,泼得双方张牙舞爪,也就落不到方临渊的身上了。
赵璴手下一张信纸写满,墨迹未干,便摊开在了旁侧的桌角上。吴兴海双手捧起信纸,便替赵璴将信纸放于香炉之上过过香火,以至于存留下赵璴的标记。
“刚才是谁来?”赵璴抬手,拿起了最先写好的那一封信。
“回殿下,是扶光轩的小厮,来向殿下禀报安平侯离京之事的。”绢素说道。
只见赵璴点了点头,又说:“你别站着了,去取我外出的衣服来。”
绢素一愣,不解地看向赵璴与吴兴海。
便见吴兴海抬头看过来,生得阴恻恻的那只独眼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是。”绢素连忙应声。
而桌前的赵璴,将那封信从头至尾地读了一遍后,将其装入了信封之中。
“我最多走三日。”只听赵璴说道。“京中各处皆交由你,对外只说我生病。”
“是。”吴兴海低头道,犹豫片刻,又问赵璴。“殿下只带朱戊几人?漕运上头还有些人可用,殿下都带上吧。”
只见赵璴沉吟片刻,说道:“这些人刚启用不久,只怕人多会暴露踪迹。你教朱甲加紧操练他们,别的先不用忙。”
“……是。”吴兴海虽则仍不放心,但见赵璴坚持,只得应声。
只见赵璴将桌上的信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