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他们突然来打了个岔,她就准备接着提这桩事。
但事已至此,解释这些也没必要,谢老夫人只再次深深地拜下去,“求殿下开恩。”
他幽幽一叹,说“可惜了。”
这五万两,确实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只可惜了,这份商场上的运道落到了谢老夫人的这样年纪老迈、且必死之人的头上。
否则,若换成旁人有这钱生钱的本事,那么他只要把这人捏在手里,怕是再也不用为军费发愁他的好父皇,并不给他后头自己收编的那些士兵发军费。眼下时间尚短,前线战事还未结束,尚且能趁乱运作一番。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长此以往,怕是只有熊峰那种憨直的死心眼会无怨无悔地跟着他。
“素馨嬷嬷有没有想过,我大可以先杀光你谢家人,而后再去取那五万两。”
不出意外的,谢老夫人的脸上浮现出惊恐愕然之色。
她似乎未曾想过,宽容善良的容嫔所生的、昔日那个腻在她跟前甜甜唤她嬷嬷的小殿下,在无人教养的环境中长大,并没有成长为什么正人君子。
他再次伸手拿起匕首,蹙起眉头沉吟了半晌当时江月问他出来做什么他下意识地说了谎,说他也不知。但他既特地跟江月要回了匕首,便是想用这把有意义的匕首来结束这场经年的恩怨。
只是眼下倒有些犯难,江月的医术似乎还远在他的认知之上,像那胖丫头说的,她一眼能从骨骼变化分辨出那个叫素银的奶娘怀过孩子。
那么如果用这把匕首杀人的话,就算他把血迹清理掉,她会不会也能发现蛛丝马迹
而且谢家的人这样多,就算是他,不能动用太多内力,又没有趁手的兵器,杀起来也须得好一会儿工夫。
多半,赶不上回去吃子时前的年夜饭了。
在谢老夫人胆颤心惊中,他最后轻声道“五万两不够。我要谢家的所有。”
联玉从谢府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亥时。
平常这时候,小城早该陷入一片沉寂。
只是年节上头不设宵禁,时下百姓又重视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街上还是热闹非常。
穿过熙攘热闹的人群,联玉脚下一顿,说“出来。”
下一瞬,熊峰一边挫着手指上的干面粉,一边踱着步子走到了他身前。
“不是我跟来的,是夫人她说不知道公子做什么去了,好久没回,让我出来看看。我想着公子应当是到谢家来了,就在这附近等着。”
联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几日前在谢宅门口,联玉见到谢老夫人第一眼,便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保险起见,他还是先避开了。
后头便让熊峰去仔细查了查当年事发的时候,他不过三岁,只记得跟前曾经有过一个这样的宫人,唤作素馨。却并不大记得其模样和姓氏。而等他略大一些,想细查的时候,却也没有权柄去翻阅宫人的档案。
时间实在太久,这县城中的百姓也只知道个大概,大多还是人云亦云,道听途说的。
还是熊峰跑了一趟,从当年谢家的老邻居口中,问出了谢老夫人的闺名,才算坐实了谢老夫人就是素馨嬷嬷的这件事。
可惜熊峰查完,江月便去了谢家给她诊病,还因那奶娘从中作梗,留到了今日方才出府。
熊峰能知道他的动向,再正常不过。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一程子,熊峰实在憋不住了,开口道“公子。”
联玉放慢脚步看他一眼,却看他喊完人之后,好几次张嘴,都是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谢家”熊峰顿了顿,又立刻解释道“我是粗人,不知道那个曾经在宫里当差的老太太做过什么,但想来让您记到现在,必是做了极不好的事情。虽有老话说斩草要除根,但是但是”
联玉耐心不多,“再不说,便不用说了。”
“但是老话常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越说下去,熊峰的声音越低。
联玉听到这儿就明白了,“你想为那个孩子求情。”
成哥儿在江家老宅待的那几日里,熊峰也带着他玩了好几次。
感情谈不上深厚,但也不能说半点没有。
五岁的孩子,懂得什么呢因为祖母犯过的错,丢了性命,属实是有些冤枉。
熊峰点头,又愧疚地低下头。他的性命是公子在阵前救下的,发过血誓要用一辈子来报答这救命之恩。眼下却为了旁人,劝着恩人改变想法。可若不说出来,他心里又实在有些不安。
联玉看着他,恍然才想起他麾下的这些人,大多都如同熊峰这样普通百姓出身,连熊峰这样最忠心的,都会对这件事心存异议。
若他真的把谢家老小杀了个干净,弄出个灭门惨案,但凡走漏一点消息,被人拿来做文章,那些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