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河堤岸上黑脸的男子姓宋,名文,是文物局的老人了,本来已经退休在家,但放心不下局里那群只知吃吃喝喝的酒囊饭袋,在万开宇的帮助下,返聘继续在文物局发光发热。
只不过原来的职务是没有了,现在宋文只能在文物局的档案室做些清闲的工作。
豪河里挖出古董的消息一传出来,文物局的人就来拉了警戒线,派了十几辆挖掘机连夜工作。
这种粗暴的挖掘方式已经弄毁了多件精致的瓷器,宋文心疼得晚上都睡不好。
奈何如今他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没人会在意。
小县城的文物工作者一辈子都经手不了几件真正有文物价值,怎么能奢望他们有高瞻远瞩的眼界呢?
宋文年轻的时候在西京城进修过,虽然时间短,但也算是见过高端局的人,他的偶像是谭家的谭宗平。
谭家在宋文的心里,那就是文物的伯乐,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豪河里挖出来的东西经过材质的检验,都不是年代很久的东西,最老的也不过是在清中期,但宋文一直觉得这些东西不普通,
搞文物的和搞古玩的还是有区别的,文物的价值不只体现在材质和年代的价值上,它的价值更多的是体现在对社会进步的推动上,或者是对某段历史的见证,或是填补了我们目前研究的空白。
所以,文物价值和古玩价值是不同的。
宋文听说眼前的女孩子就是自己偶像的孙女,现任的谭家当家人,
立即从马扎上跳起来,双手往自己的衣服上使劲蹭了蹭,局促地说道:“怪我老头子有眼不识泰山,我给谭小姐赔个不是!”
谭一一抿嘴一笑:“宋先生可不老,没有你这双眼睛看着,这些文物的下场就更惨了!”
听到“文物”二字,宋文迅速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了一个饼状的物件,拨开包裹在外面的报纸,露出一个直径大概10公分左右的圆饼。
谭一一眼前一亮,将圆饼接了过来。
正对着众人的饼面平整光滑,谭一一的脸清晰地倒影在上面。
“好东西,贵气逼人!”秦昊在一旁赞叹了一声。
等谭一一将圆饼翻过面,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连自小见惯了珍宝的陈意都目露惊讶。
圆饼的背面沿着边缘整圈凸起,里面掐丝填彩釉,掐丝精细,色彩饱满。
近处,亭台矗立其中,百草萋萋,落英缤纷。中间巧妙地用一道矮墙为界,矮墙后树木繁茂,楼阁高耸。再往远处看,浮云飘渺,水波荡漾,让人望之目酣神醉。
图案左下方在矮墙的下沿处嵌了一块长方形铜鎏金片,上面阴刻楷书“乾隆年制”竖行款。
这是一款乾隆年间制作的掐丝珐琅山水楼阁图铜镜。
清宫档案中记载的珐琅镜的制作很少,因此流传下来的就更少。
“这个花花绿绿的审美完全符合乾隆爷的眼光啊!”万开宇感叹道。
宋文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见谭一一出声,他内心有点忐忑:“谭小姐,我觉得这是个真物件,这种款式的铜镜,应该是宫内的,而且使用者位分应该不低,可能是个妃子。”
谭一一看向宋文的眼神有点惊讶,她没想到一个小县城的普通文物工作者也有这般大胆却又合理的猜测,
“这个铜镜的清理也是你做的吧?做得很完美。”
“嘿嘿,我年轻的时候去谭家字画馆呆过三天,听谭白谭馆主讲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受益匪浅!”宋文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看来宋文哪怕天赋一般,勤奋专注是必然的,要不然谭白也不愿意随便指点。
“你应该翻过了雄县的地方志,有些传说看来是真的。”
谭一一将铜镜用报纸包好还给宋文,
“你的断代没有问题,但这把铜镜,它最后的主人不是清宫的某个妃子,而是那位逃难出来的老佛爷!”
谭一一缓缓讲了一个故事,眼前半干的豪河好像又恢复了一百多年前的样子。
一支船队绵延而来,从头望去看不到尾。
这里是江水打弯的地方,船队要从这里转个弯才能驶入大江。
打头的那艘大船甲板上出现了几个身影,个个面露惊恐,打头的那人一身明黄长褂,腰间束着一副青色玉带,手中的佛珠被摩挲得黑亮,他神色郁郁,目光呆呆地看着前方。
身后一个白面无须的小子双手托着件墨色团龙图案的披风,看着男人面色不好,小心地劝道:“万岁爷,别站在风口上,还是进去吧。”
“是打算在这动手吗?”男人语气森然。
捧着披风的小子低眉顺眼道:“是!”
“好,很好!朕的江山都毁了,她还只想着怎么弄死朕身边不听话的人!”
“她干脆把朕也弄死,她自己做皇帝!”
男人咒骂不停,环顾四周,只见身旁的人个个如木雕泥塑,低头搭耳,仿佛死人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仰天长笑,笑声凄凉悲愤。
“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