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晚风温柔细腻地拂过花丛,带出一阵暗香,宾馆的小径上鹅卵石泛着点点冷光,小径尽头的凉亭廊下挂着两盏宫灯,月光将漆黑的树叶印在了灯罩上,夜愈加深了,整个宾馆渐渐只剩下偶尔的几声鸟叫。
锦华宾馆是雄县县城内最高端的酒店,没有之一。
这个酒店虽然不如大城市一些连锁高端酒店名气大,但内部设施和服务却是比照着这些大酒店布置和培训的。
因为这家酒店的老板是雄县的首富——万开宇。
万开宇是雄县第一位走出去的大学生,白手起家创下了一份庞大的家业,
衣锦还乡的时候面对县里热情的招商引资部门,
酒酣耳热后他一挥手投资建了这个酒店。
锦华宾馆开门迎客后马上就成了雄县的门面担当,
但凡再有投资商来雄县参观,万开宇都招呼人住进锦华宾馆,
一番招待下来,真真实实地为雄县招来了好几家大公司。
这些大公司的客户和重要高层来了雄县,也都入住在锦华,
倒让锦华的生意越加红火。
谭一一之所以选择住在锦华,
是因为万开宇是当年谭宗平资助的学生之一。
房间内秦飞花的眼神涣散,泪水像瓢泼大雨一样的滚落,她嘴里不断呢喃着:
“不管小柏的事……不管小柏的事……”
可怖的是,尽管她如此悲情,脸上的肌肉却毫无变化。
“秦飞花,你还有三秒的机会。”谭一一坐在椅子上丝毫不为所动。
共生会在黑暗中生存了这么久,里面的人为了利益几乎能出卖自己的父母,
作为西京城的头目,秦飞花的心理防线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攻破?
谭一一笃定对方是在演戏。
看到谭一一拿起手机,秦飞花终于止住了眼泪,
她眼底闪过一片阴暗,不甘心地开口说道:“谭宗平的死和我无关,你妈妈的死都要怪她自己,她不愿意签资产委托书,那我们只能让谭家的家产变成遗产,只是我们低估了谭宗平,也算漏了你,果然谭家的血脉里从不缺狡诈。”
谭一一搓着下巴的手停顿了一下;“‘奸诈’这个词现在都是这么用了吗?”。
谭宗平去世前,就拟了遗嘱,谭家所有的一切在谭一一成年后归她支配。
谭梅的名下其实没有任何财产,在谭一一没接管之前都由宋律师带领的信托团队管理。
但谭梅被逼着签委托书的时候没有说出真相,看来她是知道了些什么。
谭一一有点黯然,她和谭梅的母女关系一直很疏离,如果谭梅在被逼迫的时候能告诉她,也许谭梅现在还能活着。
“你们谁下的手?”谭一一的眼神冰冷狠厉。
“我们其实早就在你妈妈的饮食里放了药,她能平安生下你在我们的意料之外,后来,我们只是把药量加大。计划是我提的,药是谢媛准备的,林志豪负责把药放在你妈妈每天晚上喝的牛奶里。”
谭一一攥紧了拳头:所有参与的人,她都要让他们付出同等的代价!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谭一一的肩膀,陈意无言的安慰使谭一一渐渐从痛苦中回过神。
秦飞花原本齐整的发髻散开了一半,凌乱地遮住了她眼里的兴奋。
和这些在阳光下的人斗了这么长时间,秦飞花太知道他们的弱点了。
这些人道德感强烈,总将芸芸众生视作自己的责任,
现在让谭一一知道她妈妈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他们害了十几年,
亲生的父亲杀了亲生母亲,
谭一一的内心该有多痛苦!
秦飞花光想想就激动得浑身战栗。
“屠大哥,麻烦你将她送回家,把她家的门修修好,不要让人再有机会去打扰她。”谭一一转过身去,眉宇间掩不住的厌恶。
秦飞花瞳孔骤然一亮,但马上就凄厉地哭喊起来:“你要活埋我?你竟敢活埋我?”
陈意没有戳破她的希望,
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在濒临死亡时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下一秒却发现这稻草才是杀死自己的元凶。
在秦飞花被塞进大墓受尽饥寒,神智恍惚之际,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结局竟然和谭梅如此的相像,
半辈子都是被枕边人算计,直到丢了性命!
不同的是,谭梅生前住着别墅,天天锦衣玉食,秦飞花忍辱负重以古墓为家,日子清苦,
谭梅死后有个出息的女儿为她报仇,秦飞花的傻儿子却连亲生母亲是谁都不会知道。
秦飞花死前十指刨地直至掌根,双目爆裂溢出乌血。
她恨极了,恨极了这世间所有的不公与黑暗,恨极了能坦然生存在阳光下的所有一切!
——
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雄县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一大早太阳就已经把地面晒得微微发热,天边的几片薄云像烧开的大灶上的水蒸气,轻薄地随风浮游。
谭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