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辉带着二人来到了白夜二楼的书斋。
书斋名曰“谦豫书馆”,颇具兰屿的古典风情。入门处无中生有地造出了一片园林,叠叠宣石,片片飞雪。曲水流觞,亭台楼阁。轩窗外,松竹梅凌霜傲雪。厅堂内,敞亮开阔纳其间。天顶灯光点亮了北方七宿中的两颗星,刻画着一张古老的星象图。
“此图乃是东壁二星,主文章,天下图书之秘府也。”
大业正抬头看得出神,就听话语声响起,乌鳢推着顾临进来了。
“二位暗巷子的当家人,幸会。”顾临打量着对面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把目光锁定在那个瘦小的身躯上。
米勒摘下了头上罩的斗篷,满是泥点的破旧大衣下裹着个精灵样貌的小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淡绿色的瞳孔,浅金色的头发,一脸的生人勿近。顾临看着那双雪水朝露般的眼,觉得莫名熟悉。
“老板,这孩子的模样是标准的菏泽贵族。”乌鳢凑在顾临耳边轻声说。
顾临眯了眯眼,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雪人在你这里?”米勒冷静地开口,眼神深邃如海,眼底波涛汹涌。
顾临忽略了那幽暗深长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孩子,出声问道:“什么雪人?弗吉城最近还没下雪呢。”
米勒说:“昨夜荒街发生枪战,有人负了伤,雅舒克通过臭墙缝追到和平大街却没有找到人,紧接着就遇到了你。今天戈辉回到暗巷子找我,这表示昨晚与雅舒克枪战的人,并不是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雅舒克昨晚遇到了雪人。”
顾临:“你叫米勒?”
米勒:“人在哪儿?”
顾临已经从戈辉那里听说了米勒的本事,此刻睨着这个尚未长大成人的小男孩,还是觉得有些意外。无论相貌或是智力,的确都太过出挑了。想不到大沽巷那脏兮兮的墙缝里,竟然还藏了两块美玉。
两人对视了半晌,顾临唇角一挑,露出了标志性的戏谑笑容,公然承认道:“人是在我这里。不过这位小朋友,我好歹也救了她,还不止一次,你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应该稍微客气一点?我又不是你的敌人。”
米勒捏了捏手腕上的星星,淡然地开口:“顾先生做的局,虽然不是专门为了钓我们这条鱼,却也是有意让我们落进网里去的。没死是我们命大,救人也是为着你自己的目的。是不是敌人,现在说,恐怕为时过早。”
顾临一抬眉,这孩子确实比他那个只会用刀想事情的雪人,有脑子多了。
顾临问:“我该怎么叫你?米大当家?米小兄弟?”
米勒走进中堂找了把椅子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意思是“你随意”。
顾临笑了:“戈辉昨天就说你要见我,应该不只是为了找雪人,你还想聊什么?”
“你要用暗巷子找人,可以。但是这件事你只能跟我谈。”米勒目光如钩,全然不是孩童的眼神,既阴冷又凌厉,就像个天生的坏胚,“雪人永远不会拿暗巷子跟你做赌做局,你不要去烦她。”
顾临眉心一动,站起来走到米勒跟前,两只手撑着椅圈,居高临下地盯着男孩。
大业看顾临动了,立刻往米勒身后站了站,乌鳢一个飞刀拉住了他的衣领,钉在了墙上。
顾临倏地低下头,高大的身躯形成了巨大的阴影,笼罩在米勒身上:“原来是我一直找错了人,难怪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谈生意总要有来有往,你想要什么,说说看。”
米勒在阴影下向上挺直了腰背,头颅高高地昂起,生逼得顾临往后退了两分,他嘴角上扬,言辞间充满了挑衅:“我要长出铜墙铁壁,你敢不敢。”
顾临感受到了被反将一军的快感,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露出了原本的奸人面孔,他凑在米勒的面前,让两颗头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阴仄仄地说:“我喜欢这种确切信实的威胁——成交。”
坏胚和奸人一同笑了起来,两人相见恨晚,惺惺相惜。
“这事儿就这么办,但不能瞒着女主人。”顾临一伸手,冲着乌鳢打了个响指,一块雕刻着鎏金权杖的银色令牌交到了米勒手中。
顾临说:“要不到时候她得恨我,也得恨你。”
米勒接过令牌看也不看,转手就交给了被钉在墙上的大业,点头赞同道:“是这个理,不知顾先生心里有没有什么章程。”
“诶——我才认识她几天,这些瞎话还得由你来编......”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厅,只剩下钉在墙上的大业,和没来得及推轮椅的乌鳢。
***
珍珠白为主色房间,墙面和天顶雕刻着麦穗浮雕。从地板到天花板的书架,排满了皮革装订的书。水晶灯悬在深海墨蓝的天鹅绒沙发上,地板铺着掺了金线的羊毛地毯。兰屿风格的乌木漆面屏风,尼斯的水晶镜,麦穗形状的玻璃桌......处处透露着华丽与优雅。
落地窗前的餐桌上,毫无关系的“一家三口”总算清清楚楚地坐在了一起。
米勒的目光一刻不歇地粘在雪人身上。
他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