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年(54)
桐桐在桌子下面摁住要说话的林心, 将肉给老太太夹了两片,这才道:“您呐,一片慈母之心, 总觉得我姑姑是孩子。可我姑不也是当妈的吗?我姑都这个年纪了,您还不放心呢。那您怎么就会想着, 她能放心朵朵呢?”
“我带着朵朵, 她有啥不放心的?”
桐桐摇头,“您得体谅呀, 早些年结婚十多年呀, 都没有个孩子。朵朵是我姑盼了多少年盼来的,您说,换了谁,谁舍得呀?况且, 这孩子呀, 一般情感的形成, 多是在十岁以后。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十岁之前, 我姑就我一个。十岁时候, 有了朵朵了。这个差别我知道的!朵朵才入学的年纪,这要是跟我姑彻底的分开,感情培养不起来。那等将来我姑老了,谁贴身伺候?我就是现在应着,说老了我会伺候。可您也该知道的,儿孙永远排在父母的前面。到那个时候, 说不定我连孙子都有了。您说,我是带孙子呀,还是伺候我姑呀?这有些事,钱能解决;但这有些事, 非人不能解决。”
说着,她就哈哈一笑,“就像是您,您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躺在那里不能动了,您是觉得我妈伺候您好呢?还是我姑伺候您好?”
老太太手里举着馒头突然就咬不下去了,桐桐说到的最要命的地方——养儿为防老。
你活蹦乱跳的时候,儿子媳妇能攥在手里,等真要是……那媳妇心里能没有怨气?到时候那真是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
反之,女儿伺候的话,再坏也有个样儿。
这是说自己得防着以后老了的事,也是提醒自己,现在隔开她姑和朵朵,将来等她姑老了,可能也一样会面临很尴尬的局面,养女肯出钱却难拿出十分的心来对待,亲女又没有培养起感情,孩子难免对亲生母亲心里生了嫌隙。
桐桐掰着馒头往嘴里塞,“老太太,人有近虑,也会有远忧。那话怎么说的?爱之深,则为之长远计。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就跟镜子碎了再怎么黏合也有裂痕一样……”
就像是我跟林温言的关系,就跟林温平跟林温言的关系,这不是你往一块搓一搓,裂痕就能不存在的。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和好容易如初难,别抱有这样的幻想了,也别为这个徒劳心神。
“我呢,给您两个建议。第一,彻底的跟我姑姑过日子,也别折腾的给我姑姑找人了,看着她把日子过好,有工资,有你的退休金,把朵朵好好的养大,您老了,我姑也退休了,朵朵也成家了,亲亲的嫡亲血脉,没有别人,没有那么些复杂的关系。我姑呢,日子也省心。有生她的人陪着,她又陪着她生的人,说实话,一个外人都没有的日子,那真的天下顶顶好的日子。”
老太太没有说话,‘生她的,她生的’,还有比这更亲的关系吗?桐桐的话很不好听,戳的一点面子都不留,但确实最实在的话。这样的日子也确实是最轻省的日子。
可温言才四十来岁,这么年轻,就要这么过剩下的半辈子吗?
桐桐就又说,“第二,姑姑可以嫁给这个人。但不用安排如意,如意的事有我们看着办,这个条件换一个。比如,让男方安排您和朵朵。朵朵可以不跟着我姑和男人过日子,但是,朵朵不能离我姑太远。煤矿跟前有镇子,在镇子里弄个院子,不难吧。您带着朵朵过,我姑随时能管朵朵,随时能见朵朵。除了晚上不一块住,就是生活在一起的。您能看着我姑过的好不好,我姑姑也不用母女分离。我想,这么一点要求对男方而言,不算是过分吧。”
林心低头想笑:“……”这是一竿子把老太太戳的远了呀。
“况且,煤炭这样的资源性单位,那待遇是真的特别好。”现在哪个单位的领导能多弄到两车皮的炭,那在单位说话都比别人洪亮。有这么个玩意,什么换不来呀?“朵朵跟着您在省城,绝对没有在煤矿过的日子舒服。”
老太太继续吃她的馒头了,显见的,这话她听进去了。
吃完饭,该送客人出门了。老太太拉着林温言,“别急,等桐桐把其他人都送走。”
咱又不要她送,走就是了。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站在这里看看怎么了?
林温言就跟着看:您要看什么?
老太太看着桐桐站在司晔身边,每个跟司晔握手告别的人,都会非常郑重的再给桐桐握手。她以前只是觉得桐桐嫁的好,男人家在外面能撑住了,这日子就不差。但是,要是女人家自己能立起来,那又不一样了。
单位上的女领导,街道办的女领导,公社的女领导,包括像是雷平这样的……她都觉得人家就不是一般人。她这也是第一次见桐桐这副样子,跟谁都谈笑风生,而别人呢,也并不会因为她是女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就看轻了她。
她站在那里,端端正正的。长的好看,但没那股子见了人就羞怯的女气,甚至跟领导们说说笑笑的,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
桐桐正跟糖厂的厂办主任说笑呢,对方说,“小林今儿笑的甜呀,可见嫁了咱们小金,心里跟吃了蜜似得。”
桐桐哈哈就笑,低声道:“嫁的顺心是真的,您给的糖甜也是真的!吃了您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