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沈阳布商钱三弱因为征讨库页岛哥萨克人有功,被从一名破格提拔为把总,而后跟随江流儿坚守库页岛,征战外东北,风云际会,一路升迁,直到升为宁古塔游击将军。
平心而论,钱三弱对建功立业并没有任何兴趣,他既不像江流儿那样矢志报效大齐,又不像阿勒萨那般时时刻刻想着为族人报仇,无论在库页岛还是在宁古塔时,他的目标都很单纯,单纯的捞钱。
所有悲剧的起源,源于独子钱泽西的那场大病。
钱泽西是钱家的独苗,三代单传,十六岁起便患了场重病,鼻子嘴巴经常无缘无故流血,郎中看了说是恶疾,若不及时救治,一个小小伤寒便能要了这孩子性命。
钱三弱耗尽家中积蓄,只为给儿子治病,经过几位名医治疗后,钱泽西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
直到老钱听说辽南有个福建莆田商人开的医馆,莆田医馆手段了得,端的是妙手回春,据说能把死人治活,有小华佗之称。
其实,老钱还可以去开原兵在沈阳城内设立的免费医馆给儿子治病,那是刘总兵(当时还没有称帝)给辽东百姓的福利。
在辽东,开原军给病人治病不收银子,还免费赠送汤药,遇到这样的好事,老钱并没有心动,他经商多年,知道天下不会掉馅饼的道理,更不相信官府会无端无辜的给老百姓好处。
钱三弱不相信大头兵会救人治病,更不相信那个满口仁义道德杀人如麻的刘招孙是个什么好东西。
恰好当时辽东有人风传,开原兵是要用利刃剖开病人胸膛,取出心脏制成药材。
于是老钱还是去找那家福建医馆,在将自家店铺全部抵押出去,把所有积蓄都交给了莆田医馆后,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内,又是“十全大补汤”又是“硬钢散”,一番操作狭隘,孩子的病不仅不见得好,反而越发严重,老钱的钱花的干干净净,还背负上了数百两债务。
为了省钱给儿子治病,那段时间,老钱每天早晨早早起来,跑到广积门瓮城排队领粥喝,开原兵施粥堪称业界良心,粘稠得可以直接拿来砌墙。
按照谢阳制定的规矩,流民饥民每人每天可领取白粥三碗,饼子窝窝头两个。老钱每天只喝一碗粥,剩下的食物全部装在一个破盆里,端回去给儿子吃。
所幸这家莆田医馆还算良心未泯,在将病人家属吃干抹净前,终于治好了钱泽西的病。
儿子终于得救,然而从此钱家却欠下一大笔债务,为了还钱,钱三弱不得不应募前往库页岛,当时只要加入北海探险队,便可以预支到五十两银子,跟随探险队抵达库页岛后,无论死活,都可以得到三百两银子的酬金。当然,如果死在库页岛的话,拿到的钱更多。
钱三弱前半辈子主要和布匹银钱打交道,后半辈子开始和刀枪棍棒火铳弓箭发生联系,不过归根到底,他还是爱财的,尤其是有了这次为给儿子治病被逼入绝境后,他的银钱的看法又有了新的认识。
可能是之前穷怕了,主政宁古塔这五六年时间里,钱三弱时时刻刻不忘捞钱,一个普通犯人,自从进入宁古塔衙门开始,要想活着走出衙门,几乎要被钱三弱剥掉一层皮,什么棍棒费、伙食费、炭敬、冰敬,逢年过节也要向犯人要好处,各种吃拿卡要不胜枚举。不想给的给不了的,直接把人十几斤枷锁拷了,丢到地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宁古塔主要人口为边地少民(蒙古、朝鲜、女真)以及罪犯亲眷,此地风俗人情与关内,甚至与辽东都大不不同,考虑到这些情况,当初武定皇帝并没有在此推行《齐朝田亩制度》,百姓可以自由经营商业,私产也没有被废除。
宁古塔和其他边境城市一样,属于大齐特色极权主义的试验区。
太初年间,大齐帝国的制度设置,套用后来天朝的话来说,便是一国三制(极权主义、资本主义、农奴制)的管理制度:
关内与辽东大部分地区采用极权主义政治,国家极度压榨百姓权力,百姓为了生存,须将隐私权、名誉权、姓名权·····等等让渡给朝廷;
江南部分繁华州县(如华亭,即上海,绍兴、杭州等),采取资本主义制度,允许一部分人通过“辛勤”劳动,先富起来,先富帮后负。
外东北、朝鲜、倭国及以后征服的安南泰国等地,将采取农奴制,类似于满清入关后对汉族的政策,一言以蔽之便是吃干抹净,敲骨吸髓。
武定皇帝经营外东北时间很早,当初攻占库页岛后,太上皇忙于关内事务,无心也无力过问北境宁古塔情形,完全把这里的军政丢给了江流儿和钱三弱(后来增加了一个监军石友三)。
在这种无人监管、失去约束的荒蛮环境下,权力与腐败相辅相成,疯狂成长。
商人出身,善于经营的钱三弱在宁古塔如鱼得水,他身上没有士大夫的礼义廉耻,做起事来更加没有底线。
通过贿赂和女色,很快将从沈阳派来的新科进士石友三也拉下水。
石友三是天启元年进士,出仕便为文登知县,可见太上皇有意培养此人,最开始时,石知县在陈新(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