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咋不多派几个人来哨探?听说岛上有三千多个罗刹鬼!真让咱们撞上咋办?”
“周大彪,怕了你就滚回辽东去。现在开原到处兵都不够,哨马更是紧张,肖营官能给咱们五个人就不错了!别咋咋呼呼的!”
周大彪赔笑一声,朝身后看了去,半天才吞吞吐吐道:
“黄队长说的是,要不怎么还带上个辅兵!”
黄文宇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回头瞟了眼跟在后面的江流儿,脸上的络腮胡轻轻抖动着。
“别废话,先把这些尸骸都埋了再说。”
这队夜不收是近卫第二军老兵,三个汉人,一个野人女真,加上一个辅兵,也就是江流儿,五人一组,负责哨探罗刹人在库页岛上的兵力部署,各人携带的装备都很简单,火器只有燧发短铳和手雷。
队长名叫黄文宇,是泰昌二年的老兵,这名字听起来像是读书的酸秀才,其实他本尊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山东大汉。
刚才和黄文宇说话的周大彪来自辽西,他个子不高,四肢粗壮,也是开原军的老人,以前在宁远做打行,后来得罪了辽西吴家,被迫逃亡辽东,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浓厚的市侩气息。
第三个夜不收约莫四十多岁,在五人中年龄最大,一路走来闷葫芦似得一言不发,所以江流儿不知道他名字,只知这人来自辽东,姓钱。和其他几人不同,老钱之前在开原城内当镇抚兵,在杨通手下做事,去年儿子得了恶疾,急需用钱,听说加入北方探险队月钱最高(是战兵的三倍),完成任务后还有高额奖励,他便报名参加,经过几道审核后,被安排做探险队的哨探也就是夜不收。
然后就是阿勒萨,这人长相和汉人相差甚远,鹰钩鼻,马脸,眉眼细长,胡须少,眼睛仿佛一直在眯着一样。
两个多月下来,江流儿和这个乌德盖(野人女真)猎人相处融洽。阿勒萨的老家是在靠近苦夷岛的一处山村,他们部落的所有男人,在三年前被代善抓到赫图阿拉挖壕沟,被累死了一半,开原军渡过太子河时,阿勒萨还在挖沟,正红旗的一名牛录额真给他们发了弓箭,阿勒萨还在调试弓弦,开原军的火箭便覆盖到壕沟里,阿勒萨被神火飞鸦爆炸的气浪震晕,等再醒过来时,就莫名其妙就当了俘虏。他从没和汉人真正打过仗,更别说是杀人,所以才优先从俘虏营出来。尽管如此,女真人的身份让阿勒萨在探险队中很不受人待见,一些队员甚至怀疑李三光等人被伏击,就是这些野人女真和罗刹鬼相互勾结导致的。
黑黢黢的林子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虎啸,吼声比先前听到的豹子叫声更加渗人。
阿勒萨敏锐的注视四周,鹰钩鼻在空气中嗅了嗅,用乌德盖语嘟噜了一句,江流儿以前在船上听他爹说过野人女真语言,对众人道:
“咱们闯进老虎领地了,得赶紧离开这里。”
三个夜不收相互看了眼,黄文宇望着灌木丛周围残余的尸骸,怒道:
“天杀的罗刹鬼,等老子逮住你们,非把你们一刀刀割了!”
他神色紧张望了望刚才虎吼的位置,目测距离这里只有两里地,黄队长来自山东登州,从小到大从没见过老虎。
女真猎人眼神焦灼,双腿不由自主开始颤抖,江流儿催促道:
“快走,老虎来了就走不了了。”
黄文宇俯身开始收拢地上破碎的尸骸,一边收拾,一边从容道:
“这些兄弟死的壮烈,开原的兵,打萨尔浒起,尸体就不能丢在外边,包起来,带回去。”
周大彪无奈的叹口气,朝远处警戒的老钱招了招手,老钱立即放下大弓跑过来。
黄队长脱下外面棉袍,三人将几块剩余的腿骨手骨堆到在一起,塞到袍子里。
阿勒萨和江流儿站在旁边,两人互看一眼。
江流儿低声道:
“黄队长,野兽就在周围不远,不能带尸体走,它们吃了人肉,会跟上来的。”
黄文宇还没说话,周大彪回头望来,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割破这个罗里吧嗦的年轻辅兵。
“不帮忙就闪开,毛都没长齐,在这里瞎嚷嚷什么?你们这些辅兵懂个锤子,闪开!真不知道这回带你们来是干啥的!”
正在这时,猛兽的嘶吼声戛然而止,江流儿环顾四周,满眼惊恐道:
“把尸骸就地埋了,不过坑要挖深一点····”
周大彪一把推开江流儿,骂骂咧咧:
“怂货,老子连建奴都不怕,还怕几个野兽?在浑河,老子杀了辽镇两个家丁,你那时还在吃奶吧!怕了,就赶紧滚回船上去!”
江流儿退后两步,不再说话,眼前浮现出白杆兵彭勇临死时的样子。
他加入开原军以来,还从没和身边人说起自己在浑河血战的经历,那个小男孩挥舞匕首,刺向狗熊一般的丁碧,带领全城百姓向后金军发动反击。
“丁碧知道吧,他比人熊可厉害多了,手下家丁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壮汉,老子当年亲手砍死两个,眼睛都不眨一下,老子在锦州时就看这群辽镇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