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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中军大帐,帐外的守兵对我道:“阿茱姑娘,世子大人正与几位将军议事,烦请姑娘先等一等。”
我应了,候去帐边,隐隐听得帐中传来“俘虏”,“攻坚”几个字眼,心中十分不安,明日就要拔营,山中数千俘虏对远南军来说始终是个麻烦,降则罢了,不降的总不能白养着。
我担忧卫旻的安危,略一思量,步去帐前,捧着手边的食盒对守兵道:“这位兵爷,我是来为世子大人送药的,原该是正午服的药,眼下已经晚了,还望兵爷行个方便,让我进去,省得伤了世子大人的身子。”
守兵听了我的话,犹豫了一下,往一旁让开了。
我掀帘入帐,欠了欠身:“世子大人,该服药了。”随即步去案首,从食盒里将药碗取出,又道:“还有些烫。”
帐中的几个将军十分谨慎,一见我,顷刻缄口。
于闲止看我一眼,道:“烫便先放着。”
我应声,将药碗搁在案首,退去一旁,四下一望,瞧见了高几上茶壶,提了茶壶绕去隔间里煮水。
帐中的将军们仍是沉默的,所幸于闲止并没有撵我走,静了片刻,问:“方才说到哪里了?”
虞将军接话道:“说到燕与随的俘虏。那燕将齐朔原就不满燕太子把他派来大随腹地,眼下被我们关了这许多日,已有动摇之意。我们远南的将才太少,堪当大任的更是寥寥无几,把齐朔纳入麾下,倒是个可用的。依末将看,左右再过些日子,二公子与四公子率领的大军就与咱们汇合,到时把齐朔与燕兵扔去大军中,历练看看,若是忠心,总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麻烦就麻烦在卫旻与那些随兵——”
“是。”一名年迈的将军接话,叹一声,“随虽弱,这一辈却出了朱焕、慕央、萧勇,包括聂璎这样的领兵大才,卫旻的才干在随将中虽称不上拔尖,却已十分不错,若是能为我所用,固然再好不过,奈何他是朱焕心腹,对随君忠心不二,可惜了。”
“而今打起来了,才知好的将帅可遇而不可求,难怪那沈琼倾万万兵万万粮,也要与大随换回一个沈羽。沈三少天生帅才,纵慕央萧勇莫敢与之相提并论,我们远南若有一个沈三少,何愁霸业不成?可惜世子大人早年却落下伤病,不能长久领兵于阵前,否则以世子大人的惊世韬略……”
“尹老将军这话扯远了。”莫恒打断那名老将军的话头,“眼下在说俘虏的事。”
“是,是……”
小炉上的水已煮沸,我拣了茶叶投进壶里,滤过第一道沸水,然后斟至七分满,步去隔间外奉茶。
于闲止面前的案几上有现成的茶盏,我俯下身,正要斟茶,却听帐中一名将军大叹一声,道:“咱们明日就要拔营,带着这些随兵始终是个麻烦,何况眼下又在大随境内,难保行军半途中遇到随人,这些随兵想法设法地往外递消息。照末将看,卫旻虽是个人才,终归不能为我所用,既这样,不如杀之!”
我听了这话,心中大怔,一时竟忘了自己正在斟茶,直到滚烫的茶水浇洒在手背,才惊得回过神来,连忙搁下茶壶,拢起袖子,去拭淌在案上的茶水。
于闲止看我一眼,对帐中几位将军道:“怎么处置卫旻,容本王想想,你们先退下罢。”
搁在案上的药已凉了,于闲止方才议事议得认真,竟是忘了吃,我想提醒他,又觉得难以开口。几位将军退出帐外,帐中没有点灯,所幸天色尚早,青白的天光透过帐窗洒进来,明透得能数清浮在半空的烟尘。
于闲止在案前默坐片刻,取了伤药,步来我身前:“给我看你的手。”
茶水在壶里温了一会儿,方才洒出来的时候,已算不得很烫,但我的手背还是红了一片。
于闲止默不作声地撬开瓶口,将药粉洒在我的手背,仔细涂抹。
药味苦得很,大约掺了黄连,涂在肤上却很清凉。
我看他一眼,低声道:“今日多谢你,让莫白领我见了十六一面。”
他淡淡“嗯”了一声。
我想起今日的目的,微抿了抿唇,轻声问:“你能不能……把卫旻放了。”
于闲止的动作一顿,抬眸来看我。
他的目光静静的,像深不见底的江海。
我道:“卫旻毕竟是我二哥身边的人,此一行说到底也是为了护我,况且正如方才的将军所说,卫旻于你们远南是无用的,你能不能……”
于闲止的目色变凉,片刻,他松开我的手,负手转身,面向帐窗外悠悠远山,漠然道:“我放了他,你跟我走。”
我愣了一下,不置可否地应道:“之前不是已说好了吗,从今以后,我该是要留在你身边的。”
“你很清楚我的意思。”于闲止道。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道:“你非但要跟在我身边,更要信我,不可欺我,不可疑我,不可瞒我,我若不得已暂且走开,你要相信我会回来,你要等着我,不能离开,我已想得很明白,我管不了你的心,但你的人,要永远都在我触之可及的地方,不能,再像上一回一样……”
他的声音变得暗哑:“明明你我的婚约都已快定下了……”
帐外起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