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有人唤了我一声。
夜风吹乱发,于闲止走近了些,抬手帮我将发丝拂去耳后,柔声问:“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应他。
他便没有再问,轻轻一笑,又说:“没事了。”
夜雪声簌簌,好像古人拨弦一般,零零落落的,我兀自听了半日,问:“你方才去哪了?”
于闲止道:“回无衣殿取了这个。”他摊开掌心,是一个朱绿色的药囊,绣工精巧,只可惜杜鹃花的最后一瓣没有绣完。
“你离开江r后,越叔听闻你浅眠易悸,便配了个宁神的药芯子托我予你。我此来京城,杂杂杳杳的事物没个完,竟将这事忘了。”
我默不作声地接过,摩挲着囊子上的杜鹃花瓣,针脚式样竟有些眼熟。
也不知是哪家绣女的绣工如此精巧,八股绢丝分走得游刃有余,明明姿妍色艳的杜鹃,却叫她绣得冷清。
我垂眸看着囊子上的杜鹃花,忽然问:“闲止哥哥,你想家么?”
他的声音有一丝迟疑:“怎么?”
我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一步,头抵着他的胸膛,闷闷道:“等明年开春立后结束,我随你回远南罢。”
登临阁内良久没了声响,片刻,他好像笑了一下,环臂而来的温暖气息将我裹住,笑着叹:“有那么多方法表明心迹,你却偏要说得这么迂回。”
越叔的药囊似有奇效,夜深时分,我虽仍昏昏沉沉的时醒时眠,但心思确然能静下来了。
我想,其实有的事,你想得简单,它便简单,同理有的事,你若不再去想,它也许就跟从未发生一般,故此我就这么随于闲止嫁去远南,从今往后,尝试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再深究,就这么的,跟他白头偕老,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寅时时分,兰嘉在纱帘外唤道:“公主,您已醒了?”
我应道:“是。”
她道:“内务府那头回话了,说宁思的确跟人打听过入选的秀女该如何才能去王府伺候。”
我盯着床梁时深时浅的纱影,道:“这么说盛妍确实没有冤她,她果真对二哥有意。”
兰嘉道:“她现已在天华宫外候着了,公主见是不见?”
我想了想道:“叫人过来伺候梳洗罢。”
寅时三刻,夜色浓到化不开,宁思一身素衣跪在天华宫内,映着烛光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我原以为她不施粉黛只因将门之女不喜这些,如今看来,她当真无心相争。
我道:“你当初既种下了因,便该料到今日的结果,故而无论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这深宫,你是呆不得了。”
她垂眸轻声道:“长公主误会了,宁思此来并非为自己求情,而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她说着,朝我磕了个头,“不知长公主在逐宁思出宫前,可否应允宁思与那人见上一面?”
她将话挑得这样明了,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斥她何以喜欢我二哥?
可情之所衷,哪有半分由人?
心中顿生三分没奈何,我不由地道:“见或不见,你不应来问本公主,而是问你自己。你如今走到这一步,应当晓得你与他之间既没有缘,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情分。你纵要为他拼尽一生执着飞蛾扑火,那也是你的事,他不会也不可能知晓。”
更何况我二哥早已有了心尖上的人,她就是再见他千遍万遍,也无法在他心上留下半点痕迹。
我借着烛火瞧得分明,宁思紧抿的下唇已无血色,到底是不甘心,却应得顺从:“长公主教训得是,是宁思痴心妄想了。”
我道:“你既对焕王爷有了心思,被逐出宫后,往后再不要来京城了。”
她身形晃了晃,须臾,伏在地上又磕了个头:“谢长公主。”
她本已退至宫门口,忽然又顿住脚步,抬起头来目色盈盈地望着我:“长公主,聂将军她,是怎样一个人?”
我没有作声。
宁思道:“当年燕地之乱,二皇子率兵驻守雁关,宁思身为雁关太守之女,曾奉命照顾二皇子的起居。那日军中有乱,恰中了燕兵之计,宁思与聂将军一骑孤军陷入本已九死一生,后来却是二皇子冒着性命之险带兵来救。长公主今日教训得是,宁思对焕王爷确有几分妄念,可宁思的妄念,早在看见当年的二皇子于千军万马中背着重伤的聂将军硬杀出一条血路时就没了。而如今所余,不过几分执念罢了。”
我想说,既知是执念,又何必妄为。
可思量复思量,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这样说,我与她一般只有十七岁的时候,也曾为了一个执念,将自己三载年光尽数消磨。
离选妃只有两日,后宫却出了这样的事,天将熹微,我便换了一身公主朝服,去子归殿觐见。
轿辇刚出天华宫,遥遥却见一袭单薄的身影跪在深长的宫道上。
竟是盛妍。
我不由蹙了眉头,兰嘉跟在轿辇一旁低声道:“昨夜宁思来见公主时,她便跪在这了,小三登恐扰了公主歇息,便没让人通传。”
我点了点头,亦吩咐宫人不必理会,可轿辇从盛妍身旁驶过,我却清清楚楚听得她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