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风事无巨细,详细描写路上的各类注意事项,甚至画了几种药材图形,可治各种常见病。
又写禁区的情况,并不诉苦,只是十分冷静客观地把所有可能面临的,和一定要面对的困难都讲了一遍。
写了很多,厚厚的信有十几页,只是穆青云看,通篇却唯有‘平安’二字。
这几年,方若风一直就在山里培养弟子,他武功高,心思也细腻,白云门的每一个弟子都是他精挑细选,品貌出众,天资聪颖,多年勤勤恳恳,养出了三百余弟子。
天下间名门正派不少,慧剑门的内门弟子就有千余,外门弟子更是无数。
可真正算来,他白云门的弟子论成器,也丝毫不逊于那慧剑门等名门的。
穆青云与方若风不是很熟,但年节的时候也是见过的,细细思量,他老人家今年六十有三,两鬓早已是一片霜色,如此年岁,对门下弟子必是怜爱有加。
今次征战魔物,每日伤亡少则数十人,多则百余人,白云门的弟子也有伤亡,方若风于这般年纪,亲见心爱的弟子们命丧黄泉,就连他十一岁的侄子,并十几岁的年轻弟子们都要走上这一条每一步都满是血腥的泥泞路,究竟会是何等样的心情?
穆青云坐下来细读他的信,字字句句,看似平淡,却是宛如啼血。
陈怡木着脸,把方吟秋带来的行囊一一检查,里面还放着几串钥匙。
“我们把师祖们的牌位,还有历代师祖的手札,书信,门中秘籍等等,都放在了后山的地下室里,里面都是大铁门,钥匙除了我身上有一串,这些是备份,就都放在云城武馆。”
方吟秋眼睛很亮,面上也带出些得意,“都是我提议的,哪怕咱都死在外头,白云门的传承也不会断绝。”
“哎哟。”
陈怡一下子按住眉心,“头疼。”
穆青云:“……”
她想了想,赶紧让弟子们把云城武馆的藏书室也迅速整理。
所有书籍封存装箱,放上各种避蛇虫鼠蚁的丸药,通通都塞到干燥的地下室去。
这些书籍里真正的秘籍并不多见,其实也不算稀奇,除了卓燕飞改造过的白云门秘籍之外,其它的都是朝廷勘定发行的通用版本。
各大官方武馆几乎都有收藏。
但是各个教习的研究资料,教学笔记,卓燕飞亲自替弟子们一点一点纠正过的功法记录,这一切,就是云城武馆的底蕴了。
穆青云拿起一册《王明生,赵宇,宋莱第九版校订稿》翻开看了看。
这是几位教习校订过的《金阳功》。
不是最终成果,最终成果删减了一部分,也增加了一部分。
但是这个过程中的校订稿,里面蕴藏了很多有趣的灵机一动。
某些被增加又被删除的招式,其实教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在。
看着这书,穆青云就仿佛能看到那些辛劳的教习们,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遍又一遍地研究《金阳功》,书页上留下的指印,涂抹的痕迹,每一点都让人心潮荡漾。
人会老,也会死,一个门派,一家武馆,真正能不能传承不断,就是靠老带新,一代又一代的新人都学习其中的精神和精髓,武馆才能永存。
如果最后只剩下一个名字,根基都被掘了,那他们的师门就是等于不复存在。
穆青云让人把书都收好,将方吟秋带来的钥匙搁在铁盒子里,埋入地下。
回过头看刚被陈怡抓去洗刷得干干净净,一个个的睁着纯澈的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干饭的小孩子们,笑起来:“好,唯愿平安。”
云城武馆也接到了征召令。
穆青云点了点武馆剩下的弟子,把王教习几个都留下来看顾小孩子们。
她,陈怡,还有三个师姐,七个师兄,一共十二个人,准备领着白云门剩下的二十一个小小少年,响应征召,去与斩衰军汇合。
陈怡自己肯定是要去,可抬头看把脑袋都埋在饭碗里,吃得满脸渣子的小娃娃们,伸手捂住心口:“至少留下几个种子吧。”
穆青云没吭声。
云城武馆这边,他们一早得知征召令会下发的事后,就劝过弟子们,但凡心有遗憾不能死的,不必什么家中独子独女啊,需得给长辈养老一类的硬性条件,只要他们心思动摇,那就离开回家去。
可没有一个人走。
连家里爷爷亲至的小杨,也不肯走。
所有人都没怎么倾诉自己的豪情壮志,就像小杨,他直接就和他爷爷说,不为别的,我就是不能舍弃师门。
穆青云自己来了还没有多久,可日日与师兄,师姐们在一起,这里已经是她的家,谁能轻易地舍弃家园?
她都如此,像陈怡等,自幼就在武馆的弟子们,是被门主,教习,被师兄,师姐教养大的。
师姐会担心他们的被子太冷,睡得不舒坦,早早便提前把他们的被子烘烤得温暖舒适。
师兄会因为他们特别馋一道小小的零嘴,大半夜的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去敲人家小吃铺子,好说歹说求人家给做。
血缘算什么?
没有血缘,他们依旧是兄弟姐妹。
武馆是家,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