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一夜没睡好,与他一样的人估计不在少数,第二天早晨起来,雪还没有停,因为有不利消息,也没人敢再多抱怨一出门就这样辛苦了。匆匆洗漱,吃了东西,贾宝玉做好了思想准备,驰援么,当然要辛苦一些。孰料早上一起来,气氛倒是够紧张了,吃完了饭,行军的速度居然慢了下来,贾宝玉心下狐疑,开始还不好说什么,直到第一次停下来休息,速度都没快上去,比昨天还不如。休息的时候自然是高级军官堆作一堆,小兵们聚成一团,贾宝玉终于忍不住去问张炯。
张炯比较给面子,与周围的副将等笑完之后,转问贾宝玉:“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介石可知是何意?”贾宝玉一愣,听张炯续道:“这样的天气,再跟昨天似的,只怕到了平安州这些人也累得拿不动刀枪了,如何还能应敌?”贾宝玉于军旅之事本就不大懂,三十六计倒是读过,练兵之类的基础知识却是非常缺乏,说到机动力,不自觉地就把自己印象里勉强记得的那一点给翻了出来,他却忘了,他的那点知识里混杂了不少两百多年后的常识,而现在却是个没有卡车之类运输工具的地方。听张炯这么一说,不由脸上泛红,心说反正已经丢脸了,不如索性一次性丢完,省得以后再问被人二次鄙视,于是问道:“那昨儿为什么不慢下来呢?”
张副将代答曰:“昨儿还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呢。”行了,甭说了,全懂了。昨天那是作秀呢,对张炯来说,虽然是打定主意大坑一把,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齐的,比如,让皇帝看见他很努力,也好堵一堵言官的嘴。本该纯洁的军队、本该单纯的战争也这样乱七八糟,前面的失败还真是活该,贾宝玉心想,也对到达平安州之后的扯皮有了更多的忧虑。这还只是跟军队外部的人耍心眼儿呢,那些人还窥不到内里,要是到了平安州之后,窝里斗……
这次降雪的范围不小,直到第三天傍晚,他们才走出降雪的范围,然后悲催地遇上了——降雨。雨比雪更难忍受,雪至少不会直接化掉,拍拍身上衣服依旧能保护比较干爽,雨就不同了,哪怕兵士们身上都披了蓑衣,还是觉得骨头缝都冷得生疼,更有一些连蓑衣都没有只能弄个破斗笠带着或者两人合用一件蓑衣的。贾宝玉当然要好很多,他老人家直接奔马车上坐着了。就算他想与大家同甘共苦,张炯也不敢让他这样。张炯本人披着羽缎斗篷来回跑了一阵儿之后,也窝了进来,抖开地图,就着蜡烛的火光,张炯告诉贾宝玉:“照这样走下去,还得个十天。就算头前训过了,这些兵还是差着些了,再者,我怕——这一路已经累成这样了,到了平安州,他们已经是疲弊之师,难以直接上阵,还要休整,到时候怕还要有麻烦。平安州虽有败绩,只是有先头的事作警醒,令舅想必不会冒然出击,且不用过于担心。”
贾宝玉来就是平事儿的,他知道如果张炯带人到了地头,不直接投入战斗,那群打又打不赢,架子还摆得挺高的人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了。一点头:“到了地方儿我就与舅舅聊聊,只是……”犹豫了一下,“我舅舅也是刚刚失利,我真怕底下的人未必肯全听他的。”张炯一笑:“无妨,王大人体谅就成了。”他出征的时候临时加了个节制全军的衔,名义上大家都归他管,但是本人内里却依旧品级不高,又是个空降来的道德败坏的家伙。
贾宝玉看了一回地图,图他倒是熟,看着平安州旁边不远就是史鼎的辖区,忍不住又指着地图问张炯:“张大人想必也有所耳闻了,此处亦有民变的迹象,据张大人看,是否会成燎原之势?”张炯扫了一眼开口道:“我也正想与老弟说这个呢,此处要是混作一气,便隐隐有几省糜烂之势,到时候不大好收场。只是……”张炯同学的意思是,先收拾了平安州,让史鼎处再乱得大一点然后去收拾,这样也算是大家的一份功劳。而且这一等,必然事情会略大一点儿,那样行动的范围就会更广一点儿,自己也能捞得多一点儿。张炯心里已经评估过了一回,就是先不管史鼎那里,以自己的本事,弄个平安州也不需要太多时间,史鼎那里不至于坏到不可收拾。
贾宝玉挺无语,开始觉得自己荐错了人,平安州是怎么闹得这么大的?不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没遏住苗头么?思及此,贾宝玉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张炯笑道:“你我原是为平安州而来的,难不成不管平安州而管那里?岂不本末倒置?再说,那里是贵亲所在之处,他是你长辈,就算你去了,他没闹大的时候,你能把他如何?你是晚辈,来硬的不行。好声好气的说着,他会听你的劝?不逼到了份儿上,他能乖乖听话?他们要真有本事,也没我什么事儿了,既然没本事就不能由着他们闹还供着他们,想闹的,我就只好压着了。我们既然走到一条道上了,不妨多说两句,别叫他们连累了你,你好好的在岸上还能捞他们,要被他们拖下水了,大伙儿一道玩儿完。只要压得住这些没用的,我能保证把事儿平了,只要这事揭过去了,你有多少本事不能使?有多少人不能捞?”
贾宝玉不吭声了,他对史家的感觉并不怎么样,也没什么感情,史家的熟人就一个湘云,史家的子孙也没什么出息,挺让人瞧不起的。诡异的,贾王史薛四家,阴盛阳衰得厉害。就是王家,贾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