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徒忻兴起的,那时候他闲在家里,大把的时间,想写的时候就写一张,攒到晚上可能就是当天的心情变化,然后晚上贾宝玉下班到家的点儿,小信鸽儿就扑腾扑腾着来了,留下来信,带走回话。有时候干脆就是相邀的帖子,贾宝玉也会先写个‘马上就到’的回信,然后才换个衣服过去。贾宝玉上班的时候倒闲,整理一下卷宗,发发呆,渐渐地也莫名其妙地写‘今天有只虫子在书案上爬,从这头爬了上来,一直努力,结果……从那头掉下去了’然后折起来,午休的时候就直接打发人送过去,等睡觉醒了,回信也来了。
后来徒忻销假重新回到刑部又有些忙碌,信也就少了一点,贾宝玉一时手痒,也涂了一张“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徒忻晚间看了把纸拄在鼻子底下笑了好久,提笔写了烦心事,抱怨休假期间积压的工作现在都要补回来,很忙很累一类。然后,两人都发现,互相有个倾诉的人很好,尤其是互相,还能理解,知道事情始末,有商有量。也就都习惯了随便记些乱七八糟的心情或者看到的东西,闲扯。这样时间滑到了六月的时候,贾宝玉从记忆的深处突然翻起了一个圆乎乎穿黑色燕尾服打领结的禽类形象来……再看看眼前的小太监……可怜……圆的都变成长的了,不会是跑累的吧?果然传递没营养的话这种工作企鹅比小信鸽儿更合适么?专业不对口就是不行呢。可惜这样的想法不能写出来与徒忻分享了。
然后到了晚上,没有应酬的时候,徒忻都会写个短信邀贾宝玉过去,有时候也自己试着划两下石头。贾宝玉有时候觉得自己的院子花树繁茂倒也不坏,却无法邀个王爷到他家只为闲喝酒。旁的不说,贾政得先开中门把人跪迎了进来,然后,就什么意思都没了。而且,徒忻一开始还在‘病假’呢。
接触太频繁了,皇帝认为两人粘乎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不是徒忻一直窝在家里没出门,他会以为这个弟弟在进行非暴力不合作以抗议他压榨员工。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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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知道王夫人暗中给他选媳妇还是听冯紫英说的,这天从部里回来,路上遇到了陈也俊,两人并辔而行,说些闲话。贾宝玉道:“你这会子是从哪里回来的?”陈也俊道:“今儿天热,我哪里是回家?是刚出门儿。”贾宝玉道:“去哪里?”陈也俊本来是想找冯紫英玩的,这会儿又遇到贾宝玉正好一起,贾宝玉又说要回去换衣服,陈也俊与他约好了到冯紫英家碰头。
到了冯紫英那里,摆酒上菜捧出冰镇的水果,小厮打扇儿,正式开聊。三言两语就说到了贾宝玉身上,贾宝玉自己还不知道呢。冯紫英道:“说来你也到时候娶亲了。”贾宝玉嘲笑他:“你比我还大着两岁呢,不也一样?”冯紫英道:“你与我不同,我还在家闲混,你已经出来做官了。应酬上的事儿,没个女人怎么行?”贾宝玉捧着头,奇愁无比。他不想结婚,一点也不想,他的好日子还没混够……还不想这么快抱着个豆丁儿子然后跟贾珠似的板起脸来cos当年的贾政……
他无法想象跟个不认识的女人过一辈子,太玄幻了!但是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皇帝也不能例外,所以,敬妻而爱妾这种事情,在这里挺常见的。能娶个合得来能持家值得敬的老婆就算是烧了高香了,不小心弄了个夏金桂,哭都没地儿哭去!而且,他们家里明显的,老太太和太太打擂台呢,老爷又是个思维诡异的人,自己的婚事不定要被他们怎么折腾。王夫人的眼神儿,先头还以为夏金桂不错的来着。说来大哥贾珠的媳妇,不知道是谁选的,眼光倒是还行。难道是贾政?嫂子家的读书传家倒真像是贾政羡慕的亲家。完蛋了要死了,要是老太太说了黛玉,单看她那个死去的探花爹贾政都有可能马上同意。扑倒林妹妹这样高难度的动作,贾宝玉是不敢想的,忒奇怪,近亲结婚什么、婆媳不合什么的,双面胶男人真惨!
人一愁就会想着心事然后下意识地机械重复同一个动作,贾宝玉今天是在酒桌上想心事的,晕乎乎地往家里晃也就不是个意外了。路上还想,要不先下手为强?然后自己否定了,且不说私订终身基本上就是等着被打死,怎么找这么个人都是个难题——这年头,好姑娘都是被藏在家里的,抛头露面的女人看着再好,他也不敢娶回来。回了家,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去,步子都是踉跄的。先到贾母处请安,贾母那里的场子还没散,看到他这个样子,贾母急急催他:“快去你屋里洗洗换了衣裳,不用再回来了,你自去睡罢。叫厨房做了醒酒汤。”鸳鸯应了,亲自打发个婆子去厨房。
虽有贾母发话,还是要去王夫人处晃一下的,王夫人吓了一跳:“怎地这个样儿回来了?亏得老爷今儿也出去吃酒的,不然仔细你的皮!有正经事也还罢了,与一帮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得大醉,看哪一个饶得过你?”警告下次不许这样喝酒,也吩咐回去休息又要着人做醒酒汤。贾宝玉道:“老太太已经打发人吩咐厨房了。”王夫人这才作罢。
回到院儿里,小红和秋纹接了,想到她们是小老婆预备役,贾宝玉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