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泠月光探进棚屋,寂静在沉睡中弥漫。 微弱的絮语随着月光越过枝杈,化为此起彼伏的鼾声。破碎的薄云在稀疏的星光间飘荡,阴影笼罩金矿前的营地。使人不寒而栗的阴影悄然在营地间弥漫,四周的鼾声逐渐黯淡。 嘎吱—— 老旧的床板随翻身发出声响,怨毒的荧光在幽暗床底一闪而逝。 犹如纱幔的虚幻轮廓从床下升起,萦绕在熟睡的两道身影周围。而当阴冷的亡灵将要接触它憎恨妒忌的生灵之时,月光从缝隙洒进棚屋,照亮垂在床边的鞋子和黏在鞋底的莎草纸。 虚幻轮廓的边角揭起莎草纸,月光下呈现模糊不清的几个字: 【致……最可爱亡灵……欢迎……希望……再来】 纱幔般的虚影微滞,在那道熟睡的轮廓周围萦绕几圈,卷着纸条钻出棚屋。 莎草纸被木门阻隔,悠悠飘落,又被钻回来的虚幻纱幔攫住,从门缝扯出。 陷入静谧的营地钻出三道纱幔轮廓,月光下它们犹如苍白的舞裙,飘扬着、旋转着、聚拢着、钻进金矿不为人知的深处。 浓郁的黑暗弥漫,诡影和窸窣声响起,邪恶恐怖的密谋回荡,不时化作奸诈的狞笑。 某个时刻,一道轮廓举起莎草纸,被同伴抢走,撕碎,诘问。 许久之后,这里恢复幽暗与静寂。 …… 阳光是治愈沉睡之人最好的良药。 安南最先被棚屋外传来的吵闹喊醒,然后是被嘭嘭拍响的木门。 披上麻布外套,安南挪开门闩,打开房门。 倏然清晰的混乱吵闹传来,老佐伦那张写满紧张的老脸看到安南才松弛下来,然后在安南喊醒马丁后告诉他们昨夜发生的事。 住在营地的所有矿工声称他们做了可怖的噩梦,那位法师学徒说他们遭受了亡灵的诅咒,不过已经没事了。 矿工们不信,一位不会法术、没有魔法物品的法师学徒显然压制不住混乱,现在外面正被逃离营地、讨要工钱、嚷着开饭的混乱包裹。 “为什么你们没事?” 安南没有异样,马丁睡眼惺忪,他们俨然不受影响。 意识到什么的安南看向门板,黏在上面的纸条已经不见了, 看来我的留言起作用了。安南振奋的想到。 这不仅代表他们幸免于难,还意味着安南拿到首次和人类之外交流的成就。 同样振奋的还有老佐伦,他认为这是幸运女神的眷顾——所有矿工被亡灵诅咒,只有他们没事。 安南拉住正想答应的马丁。虽然幽灵可以交流,但为了30铜币似乎不值得冒险…… “一人40铜币,如果找到矿石你们也能分一笔!” “我答应了。”安南生怕老佐伦返回。 像是风车一样甩着瘸腿的老佐伦急忙去准备早饭。 “安南你真厉害!”称赞后的马丁扭扭捏捏,“我们可不可以和家里说只拿到30铜币……” 安南想到马丁薪水上交苏珊大婶,想到他在酒馆几乎收不到小费,想到柴火从来是卖最低价,就答应了他。 等待老佐伦带来食物的间隙,安南在嘈杂营地扫过,找到了坐在树林边缘捧着薄木板的半牛头人。 清晨的破碎阳光穿过树荫,半牛头人靠在树下,握着对它而言袖珍的木炭,在薄木板上涂画着逐渐清晰的轮廓。 苍白的幽灵没有具体形状,像是披着床单的轮廓。 “这是昨晚潜入营地的亡灵?” 安南辨认出它画的是什么。半牛头人抬起头,褐色瞳孔倒影出那道穿着肮脏的麻布外衣,但干净澄澈的脸庞和眼眸。 “为什么你身上没有诅咒的气息。” “我的友善感染了它。” 半牛头人没有细谈,主动讲述自己不受影响的原因:“肮脏血脉让我能豁免戏法。” “让这么多人做噩梦只是戏法?” “没人因此受伤。”半牛头人发现安南空有贵族般的外表,对外界的认知还不如孩童。 “你不去告诉他们吗?” 然后,安南听见半牛头人晃响他的脚铐。 “我是奴隶。”半牛头人丢掉了木炭,将薄木板递给安南,站了起来。 “这是送我的吗?” 安南欣然收下这幅木板铅画,“谢谢。” 半牛头人的脚步因为安南的道谢短暂停顿,走进持续着混乱的营地。 它的遭遇让安南想到一个星期前的自己。如果没有苏珊大婶,他的状况不会比它好多少。 这种同病相怜几乎让安南想买下半牛头人,但一个勉强生存的人没资格帮助别人。 捧着画板回到棚屋,马丁已经蹲在篮子边吃了起来。 依然是黑面包和酸了的咸豌豆。 挖矿虽然比酒馆多拿一倍的钱,但伙食差到让安南想到乞讨那几天。 咽下早餐,安南和骄傲迎着注视的马丁在一片惊异目光中,迈进金矿。 不过刚一进去,安南就拉着马丁钻进离出口只有几十米的岔路矿洞。 断断续续的铁镐叮咣开凿声从早上持续到下午,安南和马丁提着篮子出来。 好消息是没有碰到幽灵,坏消息是也没有碰到金矿。 “最后一天……再来最后一天……” 挎着空蓝的老佐伦念叨着什么,像是个上了头的赌徒。 安南无所谓,甚至还准备再写一封信,尽管他会的字所剩不多。 【致: 可爱的幽灵们,我渴望你们的○,希望你们能允许我进到深处——来自想要○○的矿工】 检查写完的莎草纸,画圈让他有些脸红,但他真的不会那个词汇,也没法写得模糊不清。 将莎草纸贴在门上,吹熄油灯,缓缓入睡。 深夜时分,三只虚幻幽灵悄然飘出金矿,和昨夜般散开。 其中一道轮廓绕过房门,穿过墙壁进入棚屋。它在那道熟睡之人的脚底徘徊,忽然被床头柜上的薄木板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