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着从小在家里养成的小聪明？
那点小聪明放乡下行，大家都是淳朴人，没啥坏心眼。
但是放唐家，人家科长家庭，人来人往接待的都是知识人，说话都绕弯子。
沈草儿那点心眼子到时候哪够看？
她拿不出手啊！
这也是沈大海这么肯定沈草儿要是嫁给唐守礼，日子肯定过不好的原因之一。
沈草儿不爱听这些，她越听心越慌。
“爷爷，爹，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也不是所有给人当后娘的都没有好下场是不是？”
“也有把日子过好的啊，我为啥就非得像蔡桂贤，我为啥就不能像那些过得好的？”
她眼里含泪，觉得委屈，可又不能直说她爹和她爷不盼着她好。
沈老头点点头：“当然有给人当后娘过得好的，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一辈子受人敬重。”
“但那都是啥人？”
“最起码当娘的得有长辈样，当继子继女的好相处，还有就是男人也得是个明白人。”
沈草儿眼睛一亮：“唐守礼就是个明白人，人家不仅是明白人还是文化人，绝对靠得住。”
“不是那回事。”沈老头一摆手。
“我说的是得男人心里头明白，和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懂多少道理不一样。”
“尤其像你说的靠得住……”
沈老头摇头。
“你要是有这心思，那你就是下一个蔡桂贤，这年头你爹娘都靠不住呢，你想靠男人？”
“蔡桂贤就是想靠着我离开娘家，最后大半辈子都只能靠着我活，看我的脸色。”
沈老头不知道心里多清楚。
“草儿，咱家和唐家差距太大，你以后靠不上娘家，在唐家就只能手心朝上过日子。”
这日子……想想就难过。
“这二婚头过得好的，像你说的，也有，还不少。”
“只不过人家不是门当户对，互相平等敬重，就是一方弱势，弱势就得伏低做小。”
“像你这样的，又弱势，又想去人家家里耍横当祖宗的，花着人家钱打着人家娃……”
“不是爷说话难听，不可能有啥好下场。”
空气陡然凝滞，除了一拍桌子狠狠赞同沈老头话的沈大海。
这就是沈大海的想法！
只不过他是想说又不知道咋说，没想到他爹竟是给说明白了。
要不咋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爹你可真有文化，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怪道村里老人说你小时候跟着地主老财的少爷上过私塾。”
沈老头眼睛一厉：“大海，别啥话都往外咧咧！”
“我那是被压迫被老地主奴役，上私塾也是去干苦力去了。”
“现在说话明白，那是跟着下乡的扫盲班学的。”
沈老头为人谨慎，知道家里娃子爱扒窗户，这要是一个不注意被哪个娃子听着了宣扬出去。
满大街一传，说他和老地主儿子一起上过私塾，成分存疑，那他才真是晚节不保了。
沈大海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爹，你就当我是被这丫头给气得说胡话了。”
沈草儿坐那抹眼泪，沈大海往她身上赖她也不顶嘴。
旁边桌上就是从国营饭店带回来的好菜饭，谁都没动一筷子，朱秀芬看看带回来的菜。
又看看被沈老头和沈大海合起来训了一通的沈草儿。
对比太过明显，把朱秀芬看得直心疼：“大海，别说了，本来草儿今天高高兴兴的。”
“你看桌上的菜，都是草儿从我娘手里抢来的，说要回来给你和爹吃，你看看现在让你俩说的……”
终于有人站在沈草儿这边帮她说了句话。
沈草儿鼻子一酸，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沈老头刚才一字一句就跟刀子似的往她心里扎，扎得她又疼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过好日子有什么错？”
“爷和爹看不上我带回来的饭菜，可是你们知不知道，就是这些饭菜。”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桌上的菜：“就这些菜，我们在国营饭店里点不起都要被服务员骂穷酸鬼给轰走。”
“我不想再当穷酸鬼有啥不对？我想以后进国营饭店想吃啥就吃啥有错吗？”
“我想有钱有身份，以后不管走到哪都让人高看一眼，没人敢赶我，谁都敬着我不行吗？”
好像想把心里的所有委屈一股脑全哭出来。
沈草儿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的确有心眼，的确像沈大海认知里那样，平时蔫坏。
可她仍旧带着小姑娘该有的天性——
脸皮薄，对未来憧憬，对现状不甘，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想不顾一切地赌一场在她眼里‘泼天’的富贵。
沈大海盯着她，半晌，没说话低头划火柴又点了根旱烟。
沈老头看她哭得可怜，人老了心软，踢了沈大海一脚：“大海，你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