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
正心不在焉蹲那挖野菜的曲婶子被沈锦吓了一跳。
“锦丫头,你咋没和她们一块……”
曲婶子老早就看见沈锦和王春花她们在一块挖野菜,她们人多,王春花又在那,曲婶子不乐意过去讨嫌。
沈锦笑笑:“我挖的够多了,这不,正准备回去呢。”
沈锦拎着篮子,转身就要朝山下走,那边王春花她们眼看着要去别的地方挖野菜,且顾不上回头看她们呢。
好不容易有机会和沈锦单独唠嗑,曲婶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到底憋不住问了一句:“锦丫头,你二伯父真被调去烧锅炉了?”
沈锦背影一顿,回头状似为难的揪着自己的麻花辫:“是啊,婶子我先回去了。”
“不急,野菜这玩意看着多,其实一炒没两根,正好我今天带的筐子大,走,婶子陪你再挖半筐,到时候你一块带回去。”
“这多不好意思。”
“有啥可不好意思的……”胳膊被曲婶子亲亲热热的挽住,沈锦眨眨眼睛,装作腼腆的掩住自己眼底的笑意。
……
溪水旁,曲婶子死活要帮沈锦把挖到的野菜洗干净,沈锦蹲在曲婶子旁边,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再想利用曲婶子,到底道德底线在这摆着呢,哪能让个长辈帮她干活。
曲婶子伸手轻拍掉沈锦探过来的小爪子:“你还是小丫头呢,可不能碰凉水,不然以后且有遭罪时候呢。”
“没事,就这点野菜,婶子一会就能给洗出来。”
“婶子,你人真好。”
小姑娘甜甜的声音在曲婶子耳边响起,曲婶子很久没听到这么直白的夸赞了,鼻子一酸:“嗐,我好啥,你是不知道,婶子现在在村里就跟过街老鼠似的,是个人就瞧不起婶子。”
沈锦微微挑眉,这可不至于,刚才从王大娘她们话里的意思能听出来,她们虽然笑话曲婶子,但不至于把曲婶子看成过街老鼠。
“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小丫头家家的不知道,其实她们以前也瞧不上我,只不过没露在明面上,没招,谁让你大勇叔不争气呢。”
曲勇是曲婶子唯一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儿子,一开始,曲婶子也跟村里别家婆娘一样,想着小子就得好好管,做错了啥事直接大棒子招呼。
可曲婶子婆婆是个厉害的,她这边打完,她婆婆那边就把她往娘家赶,几次下来,大勇没啥事呢,她在婆家是一点地位都没了。
好不容易婆婆没了,曲家分了家,儿子虽然没被婆婆惯成个打爹骂娘的,可终究还是被养偏了性子,平日里好吃懒做,馋到要死。
可这能咋办?
就凭着曲婶子年轻时候在曲家被婆婆磋磨,天天填不饱肚子,曲勇还能偷偷给她这个当娘的塞一口吃的,就凭这个,曲婶子对这么个啃老儿子就丢不开手。
想让他靠自己,最起码会下地养活自己,曲婶子也曾狠心把曲勇赶去下地,曲勇倒是也去了,但最后哪一次心疼心软的不是她这个当娘的?
“我也知道我有问题,大勇被养的跟馋死鬼投生似的,后来不知道跟谁学的,还学会去乡亲家偷吃东西去了,锦丫头,你是不知道,我这张老脸啊……”
曲婶子年轻时候其实是个脸皮挺薄的人。
这也是为啥每一次有人找上门说曲勇偷吃他家啥了,曲婶子非得咬牙要证据,不然不承认的原因,不是想赖,是每一次她都希望就是个误会。
她儿子没掉价到那份上,她还能剩点老脸。
曲婶子低头洗着手里的野菜:“她们以前瞧不起我,我认,我儿子不争气,我家穷,我管不好儿子,可这一次,她们再笑话婶子,婶子……不想认。”
沈锦沉默的听着,原来曲婶子的脸皮其实一点都不厚。
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件小事,一翻一过也就算了,撒不撒谎的非得较这个真有啥用,厚脸皮嘿嘿一笑谁还能抓着曲婶子吹牛这事不放咋地。
可对于曲婶子来说。
不是这样的。
她大半辈子都活的无奈,被儿子连累的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活成个笑话。
但是对于沈二湖承诺要给她儿子找工作这件事她没撒谎,她说的是实话,所有人还拿看笑话的态度对待这件事,对待她,曲婶子觉得自己委屈到不行,她觉得自己受到侮辱了。
所以她死咬着不想把这页揭过去,甚至单方面赌气不和村里的女人们再往一块凑。
她在表明她的态度。
这种感觉就好比一个一直处于群体鄙视链最底层的人,突然扬眉吐气跟别人炫耀,说自己中彩票马上要暴富了。
结果还没乐呵一会呢,人家发现她买的假彩票,说不定那假彩票还是她自己印的,大家哄堂大笑,说她想钱想疯了。
别人笑完拉倒了,只觉得又在这傻子身上瞧见件乐呵事。
可当事人呢?
当事人经历了骤然暴富的喜悦,扬眉吐气的畅快,在最得意的时候被重新摁回到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