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飞溅的,不是鲜血,而是几许破碎的金光。 “金光咒?原来是个道士。” 鬼使略有诧异,然更多兴奋。 猎物当然要活泼些,逗弄来才更有意思。至于金光咒,烂大街的货色,纵能护身,可又不是那麻衣布衫,能披几重? 钩刃在雾中高高举起,再度重重落下。 长剑仍深留尸中,教蓑衣人须臾难以取用。 更糟糕的是,尸体死沉沉压在身上。 他没法躲闪。 也没有躲闪。 眼见着钩刃要抹到脖颈,蓑衣人并指作诀,立于唇前。 浑浊雾气中,被扯碎抛飞的蓑衣破片间夹杂着半个同样被割破的褡裢,些许黄纸从中飘出来,正微微浮出红光。 怪笑戛然而止,鬼使将将散去身形。 便见火焰团团炸开,将雾气煅烧得通红。 灰烟在火中滋滋作响,火光透进去,竟将这只恶鬼打回实体。 它终于显出原形。 它身形瘦削而长,却佝偻着看来比常人还矮,披着一件鸦羽编成的斗篷,两把钩刃长长探出来。 其面孔怪异而丑陋,极狭长的脸上生着一只巨大而勾曲的鼻子,稀疏的乱眉下,细缝样的眼睛闪着阴毒的光。 慌张盯着前方。 下一刻。 一道身影劈开火焰,飞扬的烂蓑衣拖着点点火星四溅,长剑裹挟青光,譬如飞虹。 鬼使神情愈发惊惶,想要退入雾中,动作却没由一滞。 目光下瞥,一道黄符正贴在钩刃上,徐徐燃烧。 那是一张“束鬼符”。 双方角色已瞬间完成转换。 鬼使双眼极力张开,脸颊随着长剑逼近,点点颤抖,点点扭曲,最终……咧嘴一笑。 长剑贯穿笑脸。 鬼使身形片片破开,化作烟气,再度散入雾中,留得半张“束鬼符”无用飘落。 火光熄灭,怪笑声伴着雾气再度重来。 蓑衣人抽身疾退至庭中大树。 纵身跃出浓雾,站在了高高的枝干上。 脚下,浓雾深积庭中如一池浊水,鬼使的影子在其中忽隐忽现。 刺耳怪笑在周遭回荡。 “都说瞎子最狠,哑巴最毒!果不其然。小老鼠,本使好心陪你玩耍,你却尽耍心肠。明明猜中了本使的跟脚,偏偏佯装不知,要算计于我。” 话语带着浓浓的戏谑。 “没错,本使确系‘魇死鬼’得道。” ………… 《石镜记》卷十五:郑益,广陵人,时任南川令。某日,卧官舍,梦黑袍高冠者,貌甚丑恶,叱骂入室,以铁索缚益颈,鞭挞若牛马,数日不绝。益心知为怪,遍请僧道,诸法不能禁,折辱愈甚。益不堪苦楚,阴使家仆秘访高士,得一土巫,曰:“此怪名为魇死鬼,乃梦中惊死之人所化,余气半在人间半在梦中,所以能辟世间百物,唯独畏光。” 又一日,怪再来作祟,益见黑气如柱穿屋而入,直扑口鼻,乃大呼,于是仆从四出,大张火烛,以光沃怪,顿显形状。土巫遂登楼,以桃弧棘矢射之,见黑气萎地,不复作祟。 ………… 站在树上,才惊觉雾气在不知不觉间已高涨到了古怪的程度。 好似江潮倒灌,浊水淹没了钱唐,举目四望,周遭只余高高低低的屋檐沉浮在淼淼的水面。 月光照不清“水”下凶危。 蓑衣人只能凭着鬼使一刻不停的聒噪,勉力寻找它的方位。 “小老鼠端的狡诈,可惜是个半调子,只晓得‘魇死鬼’,殊不知凡‘魇死鬼’入道,三百年可不避火光,又三百年可不避月光,再三百年日光亦可不避。我等鬼类,皆习太阴炼形之法,吞吐月精,五百年复生血肉,再五百年,练得身如精铁,刀剑水火不伤。” “你先前见本使一身铜皮铁骨,便该晓得,本使已得道千年,已是世间万物难伤。” 话声在四下回荡,蓑衣人也紧紧盯着周遭浓雾。 忽然。 脚下突兀显出一团黑影,在眼前猛然放大。 鬼使譬如捕食的鳄鱼,霎时冲出“水”面。 蓑衣人急急挥出剑去,鬼使身躯登时一分为二,却继续扑上来,那裂开的面孔犹自狂笑,几要贴住蓑衣人的脸来。 “你的剑,你的符,都奈我不得!” 蓑衣人悚然惊退,随即攀枝向上,要远离“水面”,同时掷出几道黄符,缀着下潜的鬼使射入浓雾,在“水”下炸开。 那雾果然古怪。 稠如油,沉如沙,符火被牢牢裹在里头,只有些许光与声遗漏出来。火焰烧不穿,月光照不透。 蓑衣人凝望这一幕,好似陷入沉思。 但在这短短的功夫,滚滚雾气竟再度上涨,逼得蓑衣人不住向上。 眼看要逼上树梢,再无处可躲。 蓑衣人忽而循着鬼使声音来处,再度掷出数枚黄符。 火光炸开,隐隐显出鬼使所在。 他立马朝着相反方向飞身而去。 在那边,大树长长的枝干伸展,梢头对面是厢房半浸在雾中的屋脊。 可当他跳上梢头